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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吴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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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下来,我发现我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包括那些工勤人员也不在乎我。有一次通信员小胡甚至在大办公室摸了一把我的脑袋后夸张地学我说话:“鱼、鱼、鱼在河,你、你、你说陶小北和李小南哪、哪、哪个更漂亮?”我当时竟一点儿也没有生气,一边微笑着看小胡,一边在心里说:“你将为这种行为付出代价,看老子将来怎么收拾你!”——我吃惊地发现,我已能做到像刘备那样,喜怒不形于色!

  反过来我却对每一个同志表现出极大的宽容和友善,尤其是那些在局里不受重视的人。有一次传达室老乔给阎局长往楼上搬一大纸箱世界名著。阎局长办公桌后有两个巨大的书柜,里面除邓小平文选和一些领袖人物的传记外,还有很多世界名著。新华书店只要有新出的名著到货,就会给阎局长打电话。阎局长就会说,搬过来放传达室吧,交给门房老乔。老乔毕竟快七十岁的人了,每次往阎局长办公室搬这一箱箱世界名著时,吭哧吭哧显得很吃力。我们局一些人奇怪得很,比如冯富强、小胡和小牛,和老乔一块儿上楼梯时,老乔搬着书,他们空着手,可却从不搭一下手。老乔脸红脖子粗吭哧吭哧将书搬到三楼了,他们此时却问老乔累不累?要不要帮忙?老乔不吭声,将沉重的书箱放下,直起身子用衣袖擦着额上脸上脖子上的汗。老乔擦毕汗,弯下腰正准备再搬书箱,却扑了个空:书箱不见了。书箱哪里去了?原来是被“雷锋”搬阎局长办公室里去了。“雷锋”是谁呢?原来是冯富强、小胡或者小牛。有一次牛望月竟也抢着做了一次“雷锋”。那天他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差旅费报告单,刚从阎局长办公室签字出来,一脸喜色。由此判断,他这次虚报的差费恐怕远超过了一千元。牛望月喜滋滋出门时,小胡刚巧抱着一箱书气喘吁吁来到阎局长门口,没想到牛望月不由分说从小胡怀中接过(还是夺过?)这箱书,屁颠屁颠抱阎局长办公室里去了。这箱书若是一颗排球,二传手张蓉芳将球挑到最佳扣杀位置,此时网前同时跃起三个人,这三个人是老乔、小胡和牛望月。按照袁伟民的安排,小胡和牛望月跳起来,只是打掩护,应由郎平——即老乔一记重扣,置对方于死地。可小胡和牛望月跳起来以后,早将袁伟民的吩咐忘得一干二净,争先恐后往下抡胳膊——最后竟让最不应该扣杀的牛望月抢了先——牛望月将书抱进阎局长屋里后,还勾起一只脚将门从里面啪地关上,这样小胡就被关在了门外。小胡恨恨地站在门外擦脑门儿上的汗珠时,老乔正站在楼道口向这边张望,见小胡又被牛望月晾在了那里,老乔心生快意,心想:再让你学雷锋!再让你学雷锋!

  阎局长在三楼办公,至少有五次或者六次,是我帮老乔将书搬到三楼去的。我搬到三楼后放在楼道里,让跟在身后的老乔给阎局长搬进办公室。每次老乔都会感激地冲我一笑。老头也不容易,家里生活困难,六十岁退休后,还想继续干下去,局里念其是省长时期的人,没有立即打发回家,聘用了他,这样一个月可以多拿一百元钱。当时牛望月曾去找过阎局长,想让他的一个亲戚接替老乔,被阎局长拒绝了。因此牛望月总看老乔不顺眼。有一次外面下雨,一些卖桃卖梨的小商贩为避雨纷纷跑进一楼楼道,楼道里一时像农村遇集一样热闹。恰好牛望月从楼里下来,当即板着脸将老乔训斥一顿。还有一次这些小商贩又被市容大队的人像撵兔子一样撵进楼道,恰巧又被牛望月撞见,又将老乔训斥一通,并以此为由在局务会上提出辞退老乔,阎局长又没答应。牛望月两次在局务会“弹劾”老乔都没有奏效,觉得失了面子,从此更眼黑老乔了。

  与牛望月相反,我对老乔格外关照。有时没事还去传达室坐一坐——我们局里的同志普遍将老乔的门房叫做传达室。据说旧社会才叫门房,新社会应该叫传达室。

  我和老乔坐着说一会话儿,老乔就会给我讲当年省长在局里工作时的一些趣事。老乔甚至告诉我,省长当年曾追过局里一个从杭州分配来的女大学生,却没有追上。这令我吃惊。难道那个女大学生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吗?连省长都看不上!要么就是林黛玉,林黛玉是扬州人。老乔没有文化,也许将扬州误记作杭州。我当时还问过老乔,我说:“老乔你说的那个女大学生是杭州人还是扬州人?”老乔反问我:“杭州与扬州不是一个州?”我看跟这老头说不清,再没有问下去。林黛玉心高气傲,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看不上省长也是可能的,何况那时省长还不是省长,若是省长,林黛玉看不上倒是一定的,因为她最不喜欢做官的人。可那个女大学生毕竟不是林黛玉,她能看不上省长吗?我和老乔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老乔最后的结论是:“女人眼里都没水!”

  不过这个当时在玻管局做技术员的杭州姑娘的出现,还是令我遐想:难道她是一位西子姑娘吗?难道她比陶小北还可爱吗?难道还有比陶小北更可爱的女性吗?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的。

  我在玻管局工作半年间,最大的收获就是和老乔交了朋友。有一次老乔生病住院,我买了水果点心去看他,老乔感动得厚厚的嘴唇直哆嗦,拉着我的手用劲儿握了握——战争年代冒着生命危险去执行特殊任务的革命同志临别前就是这样握手的。虽然阎局长并没有派我去送鸡毛信,也没有派老乔以一个老交通员的身份护送一批领导干部过封锁线,可我们还是已经把心交给了对方。或者就像一对热恋中的男女,硬是顶着父母干预的巨大压力,在私奔的前一晚流着眼泪互相奉献了纯洁的身子。

  我相信,我是我们玻管局在老乔住院期间惟一去看望他的同志。

  除老乔之外,我对小虎、小马和小高也多有关照。这几个小家伙也很信任我,有什么不好给别人说的话总跑来跟我讲。他们向我讲他们的事情时,哪怕是很小的事,我也绝不敷衍,而是设身处地为他们出主意、想办法。这几个小家伙对我信任之外又多了一份信赖——信任加依赖,仿佛我是他们的一位大哥。

  宛若一个潜伏在海底的海参,或者一只出没于北美或南亚丛林中的动物,我就这样给自己身上涂了一层保护色。我在电视里看到,海参有一百多种种类,身上的颜色无一不与周围的环境相协调。还有斑马。据说斑马身上的斑马纹,可以迷惑狮子等吞噬它的猛兽的视线。夺命而逃的时候,斑马纹晃来晃去,使狮子等猛兽辨不清首尾,不至于轻易准确无误地一口咬住它的脖了。在赵忠祥主持的《动物世界》里也看到,同一种类的动物,处在气候条件完全不同的丛林中,其身上的着装——即它们的皮毛就全然不同。对这些在严寒或酷热中需生存下去的动物来说,它们身上的颜色越接近大自然的颜色,被天敌吞噬或被人捕获的可能性就越小。

  我鱼在河就是这样一只在玻管局这片“丛林”里甩着尾巴走动的动物。如果这只动物不幸变作一位画家,那也完全没有必要去美术学院找那种人体模特儿,因为我手中的画笔,总是在自己身上精心地涂抹。

  在男女交往方面,我更是十分注意。《诗·郑风》里写到男女互相眷恋,有这样的句子:“岂不尔思?子不我即!”译作白话就是:难道你不想我吗?难道你不愿意到我身边来吗?如果陶小北向我发出这样的感喟,我会狠狠心负约不至。此时陶小北就会幽怨地感伤:“其室则迩,其人甚远。”——这个人的住所离我这么近,这个人的心却离我这么远!我需要陶小北发出这样的感叹,我需要局里同志的这样一种说法:“鱼在河这个人不解风情”;“鱼在河不喜欢漂亮女人”;“鱼在河这个人像那种木鸡一样呆”;“鱼在河与陶小北和李小南坐在一个办公室里,都不会向这俩美女献殷勤,这与那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有什么两样”!“鱼在河是不是‘机器’有什么问题?可过去的‘公公’还会调戏宫女呢!”

  某些行政机关表面的儒雅后面,有时有着极其龌龊的一面。在这样一些机关,有一部分同志有一种奇特的爱好,那就是写黑帖子或者匿名信,而这种教科书里并没有提到的书信格式,其内容往往会从“男女关系”发韧。更令人瞠目的是,将这种文字张贴到大街小巷的墙壁上倒也罢了,有人却偏偏会把某男和某女的做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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