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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然抬头,他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面卷发,分明就是个昆仑奴的男子,错愕地 眨眼。正待喝斥这昆仑奴拦了他的道,早有识相的低头问好:“勒郎,一向可好?”
文士低头陪笑,异常谦卑,可那昆仑奴却只是冷笑:“滚马上都滚出观去”
“你这恶奴,我等都是公主的贵客,你竟敢……”惹事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已经被 一只大手拍中面颊。吃痛惊呼,可呼在他脸上的手不曾收回反是狠狠地在他脸上转了两 圈。
“我只数到二,若你们还在我面前,就休怪我对你们这群王?八?蛋不客气啦”阿勒 冷沉着脸,沉声喝道:“一……”还没等他数到二,刚才还一副威武不能屈的书生们已 经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冷笑一声,阿勒抬起头遥遥望着正转过头来望他的白衣少年,深深一礼,便闪身而 去。
才回到后堂,便被朝光喝斥,他憨憨地一笑,也不分辨,只道:“刚才在外面见到 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你看谁都有意思”朝光沉声喝着。听到内堂传出一声低笑,便有些脸红,瞥了阿 勒一眼,她转身迎上李持盈。笑道:“贵主,不知今夜会不会有真正的才子……”
“这世上识字的人何其之多,可真才子……”李持盈抿唇而笑,忽然有些遗憾,“ 在绵州遇见的那个少年倒象是个有才学的,只可惜听得过于心高气傲,只不知那样的人 在官场中到底能不能存活下去……”
暗暗叹息,李持盈缓缓走进前堂。人还未走进,已先听到乐声。隐约听得李范的笑 声,她不禁低眉浅笑,有些好奇四郎哥哥会引荐什么人。
抬眼望去,但见一群绿衣女子正于堂上翩翩起舞,跳的却是一曲绿腰,只是不知为 什么,在舞伎当中,却竟然夹了一个白衣少年。
虽然有些突兀,可那白衣少年翩翩而舞,姣若游龙,飞若惊鸿,婉如飞雪漫舞,竟 是与那些舞伎配合得恰到好处,将绿腰》的轻盈,典雅之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见到此景,李持盈不禁抚掌大赞。恰好那白衣少年抬眼望来,与李持盈目光一对, 她的心不禁一动。许久,没有见过这般清澈的眼眸。仿佛是清晨荷叶上的第一滴露珠, 竟是将她整个人都映在里面。
恍惚了下,她才看清这少年的容貌。但觉这般清雅的男子近年来真是少见,不知怎 的,她竟是想起当年的一个人。只是,眼前这人又不似当年那被称作“莲花六郎”的男 子般,令人一见便觉只是生了张漂亮面孔的人。便是他的眼眸,一望之下,便令人觉得 他必有皎如明月般的灵魂。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微妙得让她自己都没法解释。但不得不说,面前这个少年真 的令她印象深刻。
“此人何人?”她低声问,望的却是坐在右上首的李范。虽然没人告诉她,可她就 是有种感觉,此人必是四郎哥哥今日想要引荐于她的那人。
果然,李范挑眉一笑,故作神秘地道:“知音人”
李持盈转目望着他的笑容,怔了一怔,忽然就回头喝道:“取我的琵琶来”
随在她身后的朝光闻言一怔,才立刻往后面跑去。李范却是大乐。别人不知,他却 是清楚这几年来,李持盈虽不再弹琵琶,可却从未把自己的琵琶借给过任何一人。看来 ,今日之事竟是成了。
心中想着,他便转目冲着走过来的白衣少年眨了眨眼,又喝令众舞伎退下。
李持盈默默望着那对她施礼的少年,在朝光取了琵琶后亲手奉上:“既为知音,敢 请一曲。”
白衣少年接过琵琶,指尖轻动,拔出一个音弦,淡淡道:“这琵琶,寂寞已久。”
他的声音清越如笛音回荡,竟仿佛是响在她的心上。是啊,便是保养得再好,可久 未有人弹过,这琵琶也是寂寞的吧?
苦笑着,她望着少年走入一群乐工中,坐下身去,十指飞动。竟是一曲她从未听过 的新曲。
“这是……”为之动容,她不禁站起身来。
这般哀切之音,仿佛是谁拨动了她的心弦,这样的凄切这样的婉转……
是谁在夜里哭泣?是谁在月下祈祷?是谁撩拨珠帘?是谁在俯看桥下流水汩汩如泣 ?
合上双目,她静默许久,才沉声问出:“此曲何名?他,是何人?”。
第八章 心动如同花开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见李 持盈问,李范一笑,竟是徐徐吟出一首诗来。
李持盈挑起眉,“这不是前几日传遍长安的诗吗?莫非……”她笑睨着那白衣少年 ,问道:“这位竟是那位做洛阳女儿行》的王维王摩诘?定是了,果然……是少年英 杰”
一曲终了,王维温然而笑,放下琵琶起身施了一礼。“摩诘见过公主。”这少年形 止潇洒,言词不卑不亢。又因生得温文俊美,令人见之则喜。
就是李持盈走遍大江南北,悦人无数,也不禁在心中暗赞。这些年来,令她记忆深 刻的才子颇有几个。印象最深的却是眼前这少年,与那在四川见过的李白。只是两人虽 同是翩翩少年,才华横溢,却又大为不同。若说那李白是一柄寒光四溢,就是纳入剑囊 仍不隐其芒的宝剑。那面前这王维,就是温润如玉,好似一方上好的美玉被雕琢成砚, 染上淡淡的墨香,脱俗出尘。
上上下下打量着王维,李持盈笑着虚引道:“王郎不必客气,既是四郎哥哥之友, 在我这里就是贵客,不必拘谨。”
王维一笑,也不客气。大大方方任李持盈打量,李持盈越看越觉欣喜,大觉这刚及 若冠的少年果然是个人才。有才学倒也罢了,最难得的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
想想,她便笑问:“不知王郎可有意参试,中举后得一官半职为国家效力?”
王维扬起眉,望着李持盈,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问一般。“不瞒公主,我今春 参加科举,却未曾得中,所以特留在长安以备来春。”
“一科未中也不算得什么,以王郎大才,来春必中的。”李持盈淡淡说完,见王维 目光一瞬,却是垂眉不语,不禁有些奇怪。
只是王维却不再说话,只是微笑。反是李范朗声大笑:“元元,你的眼光一向高, 连你都这么说,可见八郎确是大才。只是,既有高才,便只是中个进士便没什么意思了 。照为兄看,怎样也该是个状元才是啊”
李持盈偏头一想,忽然间就笑了。“原来四郎哥哥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怎么?难道 你的贴子也顶不过一个状元头衔吗?”
此时参加科举的举子们,却是需向朝中权贵行文拜谒,求得贴子在京中为自己造势 ,才有可能一举高中。之前王维就是吃了这个亏。
听李持盈问,李范微微一笑,避而不谈。只道:“我听说你已将这状元头衔许了个 叫张九臬的人啊”
“张……”李持盈皱起眉,想了想便笑了起来:“似乎是有这事,我都不记得了。 不过是朋友请托罢了,既然如今珠玉在前,自然是要有所决择了。”转过头去,她吩咐 道:“去取我的拜贴来……”
王维闻言,饶是一直故作持重,也不禁微笑起来。李范看在眼中,不禁更添几分喜 色。长身而起,大声笑道:“八郎,既然我家小妹已经应下了,那来春这状元必是你囊 中之物,你大可安心。元元,难得碰到个知音之人,哥哥我也不在这碍事,你与八郎且 先聊聊……”说罢,也不看面现愕然之色的李持盈和王维,他一甩袖子,竟是直接便走 了出去。
“四郎哥哥,”唤了一声,李持盈转目望着突然间脸色便红了的王维,突然间便明 白过来。
这……这竟不是要她举荐王维,而是为她介绍“知音”啊四郎哥哥可是小瞧了她, 难道她竟也是定安之流,为着些许小事便要挟恩强占良家子吗?
挑起眉,她正待唤人将王维轰出去,可目光对上王维略有些忐忑的眼神,不禁心中 又是一软。看来,这少年也是被她家哥哥哄了来,事先全不知情的。
到底,四郎哥哥也是为着她着想……
突然间又想起王维刚才所说的话,她在心中低声一叹:是啊,她是寂寞已久……
抬起眼,她环视不知何时竟已空无一人的大堂,苦笑:“怎么竟都退下了?对了, 今夜好似就只八郎一人赴宴啊”
王维挑起眉,原本温善的面容现出一抹轻蔑之色,却不曾说话。反倒是堂前一个年 轻的宫人笑道:“奴婢知道,那几个都被阿勒总管轰出去了……好似那些人满嘴胡说八 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