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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大半月,船终于泊在南海港(今广州),众人这才踏回了中土,顿觉脚下的大地不再脆弱不稳,有一种充实感。卓酒寒、水一方、独孤舞、景教三女与汉帮及胡人拜别。此地为朝廷封岭南节度使辖处,众海盗不便久留,雷娇恋恋不舍与卓酒寒话别,匆匆又买一船赶回海上,而那艘千年的古船则被沉入海底,而那群海盗将继续在他们的蓝色世界里演绎着新时代的海上传奇。
卓酒寒问冷香凝道:“你有什么打算?”
冷香凝道:“小妹要回日月山景教总坛,今日便得转上吐蕃境内。”
卓酒寒点点头,又问道:“你师父有多久没下山了?”
冷香凝道:“自竹林一役后,恩师苦修‘星罗万象变’神功,须闭关九九八十一天,至今亦不会下山。”
卓酒寒不会怀疑妹妹,但这不等于冷月没骗她,便道:“你回去转告冷月,不论杀害我娘的凶手是不是她,‘星罗万相变’都不宜浸淫太久。当年‘霸王诀’为两大教宗师同创,就是要时以众生平等,爱我仇敌为要旨,若有违者,只一心妄图修成神功,称霸武林,却不晓万法皆恕之理,终会自毁其身。还有若她真是凶手,我一定找到她报仇,但报仇未必定要杀人。我更希望她作为一教之主,能深深为之忏悔。我们生活在这世上的凡人,无权伤害别人,却有权宽恕别人。就这些。”
冷香凝呆滞了半晌,点头道:“明白了,哥。你……你就放心吧。”
袁明丽此时向水一方逼视。水一方也走过来,道:“袁姑娘,是时候了。”
袁明丽举起剑,却又放下了下来,道:“水一方,我想过了。我当初爱的是一个充满神秘感的怪人,现在的你,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了。即使我还爱你,那跟你杀我父亲也是两回事。我没独孤舞那般胸怀,还会去祝愿你过上幸福生活。可以的话我更愿重新开始,从没有认识过你,那一切的一切也不会发生。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我要忘了你。……既然一切都无所谓了,我也不想修饰什么了,我一直想问问你,水一方,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水一方一怔,随即道:“有。不仅你,还有你的两个师姐,甚至当初在行乞时,遇上的游牧之女游满春。我爱她的灵巧机敏,爱你的美丽,爱尚姑娘的爽朗放纵,爱冷姑娘的我行我素。可那时我们都太小,像个孩子。现在我们并没有长大,但我们在长大。时间能改变一切,改变爱,改变恨,改变生与死。请你原谅那时的我。”
袁明丽冷冷地道:“你的诗还是跟从前一样恶心。”她随冷、尚二人转向北方。水一方呆呆地立了半晌,自衣中掏出一物,那是一面古镜,他自镜中望着自己。卓酒寒奇道:“那是何物?”
水一方茫然道:“是那片沙滩浸入近海中的部分。我发现它时,它比海水中所有的金砂银锭都要亮得多。”
卓酒寒轻轻一笑道:“因为那时它正映着日头。”他顺手抄过镜子,这古物周边及中部各有凸棱一周,钮为一伏卧怪兽。近钮处为六瑞兽葡萄纹,中部是小鸟花蝶与葡萄纹,最后为宝相花一周。在众多华丽耀眼夺人心目的宝物中,的确颇显清贵雅致,乃宝物中的君子,难怪会这般引人注目。
独孤舞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水一方道:“我们必须找到杀人凶徒。既便我们不追究,但这人若不及时受惩或受制,难保不犯新的恶行。”
卓酒寒道:“我现在想见一个人。”
独孤舞反问道:“是你所说的那个宁娶风的传人?”
水一方突然道:“他不是别人,他叫边城雪。哥,早在你们相识之前,我便认识他了。”
卓酒寒奇道:“那你……”
水一方续道:“他改了容貌,故意换了嗓音,且性情大变,但我们毕竟见过一次,他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我在他临最后瞧我的眼神中辨出了端倪。其实我们大家……都不是坏人。”
卓酒寒忆起当日自己对水一方的种种侮辱与刻毒用心,不由暗生疚意。他知水一方是整件事中唯一保持清醒的人,而自己与边城雪都陷入了魔道。自己已然拔脱,而边城雪愈陷愈深,他的恨足以毁灭这个世界。于是道:“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当然包括杀害我娘。他即便不姓宁,姓边,第一画仍是一点。迄今为止他杀人可能性是最大的。……其次是冷月……然后是羡仙遥,我不信世上真有正人君子,他决不可轻易排除。鹿玄奇虽死了,也不能否认他有可能在生前干下了这等恶事……”
水一方见他目光中渐又有杀气盈溢,忙道:“你冷静!你怎么不说我姑姑要写一个‘寒’字呢?或写一个‘方’字?我们不也可能是凶手吗?宝岛主人跟你说过什么,你忘记了么?”
卓酒寒深深舒了一口气,道:“我们走吧。”
三人各自买了匹马,向北驰去。途中于一家客栈中,独孤舞突然找来些土块,湿泥、药草将自己易容成一个面目全非的丑陋中年汉子。卓、水二人均不解,独孤舞笑道:“此行必得经过武夷山,这是韩碧露那贱婢的地界,若是贸然闯入,我与她单打独斗倒无甚可怕,万一她调动武夷派上下三百弟子齐齐围攻,又有极其高明的苗疆施毒之法,只怕不易应付。”
吃罢晚饭后,三人各自归房休息。深夜中陡然一声凄厉入髓的惨叫,尖锐得超过任何锋利之刃。卓酒寒心中一惊,草草披上外衫,周身运足中蓄绵劲,迅然闪到独孤舞房门前,劲力一吐,木门立时被冲荡开来,但见独孤舞斜斜地倚倒在床前的墙角边,他立时抬头看已撇开的窗扇向外瞧,凭他极明目力,在黑茫之中唯见一模糊身影,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不呈人间之象,已然远消不见。水一方此时方才进了来。
卓酒寒俯下身,摇着独孤舞,叫道:“阿姨……?阿姨……”独孤舞不住地咯血,怒目圆睁,与水绮濒死之相极似,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母亲水绮,不由厉声道:“是谁?”手中没忘向她体内输入纯阳真气,但方才输入未久,却发现脉路不对,迟疑一下方知她周身主要经脉已然尽数碎裂,万难起死回生了。
卓酒寒怒火勃然,吼道:“是谁?是不是那边城雪?”他知当今世上除罗公远与孤岛主人外,以边城雪武功为最强,适才瞧黑夜中那道身影,轻身功夫不在独孤舞之下,足见是个非同寻常的大高手。见独孤舞虽无气力摇头,却一丝反应也没有,便又问道:“那是羡仙遥还是冷月?”他知羡仙遥与独孤舞并无瓜葛,仅一面之缘,羡仙遥的武功仅亚于边城雪,要杀独孤舞亦不难,可却难令独孤舞的神情这般激烈忿愤,怒容冲宵。这般想来,凶手自然多半是冷月了。
水一方心细,见独孤舞曾经美妙之极而此时却苍灰无力的唇在极孱弱地颤动,知她要说什么,忙低下身,俯过耳,说道:“您说吧……我听着呢……说,凶手是谁?”
独孤舞的唇始终在颤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水一方有些萎靡气沮,扶了扶独孤舞,独孤舞在略换姿势时居然能发出声音,却只吐清了一个字:“袁……袁……”突然,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细微的行动都终止了。
卓酒寒了阵剧栗,许久才转向水一方,问道:“她说什么?”
水一方不由打了个冷战,他早便怀疑袁明丽了,此女性格怪异邪僻,当日独孤舞对她讲了一番道理,她面上听从,心中却怀恨蕴愤,迁怒于独孤舞,于是设计痛下毒手。但独孤舞何等身手,焉能受她所制,这其中定然另有蹊跷。但卓酒寒既然问道,也只能照实回复。
卓酒寒本也觉袁明丽可疑,但袁明丽绝无方才此人的轻功身法,便道:“会不会是冷月与她在一起?”
水一方摇摇头,道:“若然那般,不论冷月动手,还是袁明丽动手,独孤前辈都会将帐记在冷月头上。况且袁明丽怎能令独孤前辈如此愤怒?”
卓酒寒一想不错,又思忖了半晌,道:“会不会是韩碧露?此地界乃武夷派所辖,阿姨曾说过的,你忘了?”
水一方一凛道:“哥,你想做什么?”
卓酒寒道:“我不会随意杀人,可我总可以怀疑吧?我要去武夷山看看,你留在此等我消息。”
水一方朗声道:“不!……我们一起去。”
卓酒寒似有为难道:“可你不会武功,如何能跟得上我?”
水一方笑笑道:“这无妨。我直截了当地登门拜访,你暗中观察。若是他们问心无愧,我当可安全出山,若然有诈,就劳烦你出手了。”
卓酒寒点点头道:“既如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