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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我设宴款待群臣，酒席中，庞修脸色红润，眉开眼笑的将太师印鉴全权交给了夏焕之。
夏衍因怀着身孕，不便参加，所以我身边空荡荡的。
想到夏衍把柳池幽静起来，我的心一阵绞痛，这么些日子都没跟他好好说过一句话，而他一心养胎，也没心情与我争辩什么，这令我更加不爽。
可我又毫无反抗的能力，因为夏衍即便变成了女人，也一样掌控全局。
心中烦闷，自然喝多了几口酒。
酒气一上来，我直接跑到盘龙宫找夏衍。
我要问问他，在你的宏图大计中，我安长亭到底算老几。
是不是不管有我跟没有我，他心中的磐石都不可能逆转。
我一路跑一路积攒勇气。
多桐不远不近的跟在我身后，他虽然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却还是被我听到了脚步声。
我怒急转头：“多桐，回去。”
“大王……”多桐迟疑的现身，站在我身后。在他背影的渲染下，月光郎朗的雪地里矗立了十几个黑影。
那都是夏衍培养的暗卫。
“寡人命令你们统统回去。”我呵斥道。
“大王，您喝多了。”
“是啊，寡人的确喝多了。”如果不是喝多了，又怎会如此百般惆怅，心底像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过气来。
我本是一个女子，女子最想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夫君的疼爱以及儿孙满堂吗？
夏衍对我的疼爱也仅存于我与他之间，他对我身边的人从来都不留情。
包括裴垣、包括柳池甚至齐轩也在他的防范之中。
作为他的女人，我何其悲哀？
难道为我破例一次都不愿意吗？
“你们回去，若再跟来，立斩不赦。”
狠狠丢下一句话，我扭头朝盘龙宫方向奔走。这一回，那些如影随形的脚步声没有跟来。
但我的脚步却顿住了。
我讽刺一笑，他们根本不是因为我那句‘立斩不赦’而停止跟随，而是因为此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
夏衍，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徐徐朝我这里走来，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雪地里他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稳妥。
小果子气喘喘的过来道：“娘娘听闻大王酒宴上喝多了酒，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你退下。”夏衍冷声道。
小果子脖子一缩，灰溜溜的走了。
我与夏衍对立的站着，我满心怨恨，但是又矛盾的很，我恨他的手段、恨他的决定、恨他的毫不留情。
可是，这一切又是我主导的，如果不是我要求柳池那么干，或许夏衍根本没办法逮到柳池的把柄。
我究竟该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难不成，真的看着柳池被监禁，而我继续无动于衷的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吗？
第677章 逝去1
皇宫华丽如斯，温暖的灯火把白雪装饰的五光十色，这般美景却虚幻无常。
因为它见不得一点阳光，阳光一来，这冰雪琉璃的世界便会化成一滩冰水。
现下正如我与夏衍的感情，看上去晶莹剔透，完美到让人羡慕，可是它承受不了一点现实的阳光，一旦暴露出来，这份感情便会迅速的融化、分解。
我笑了笑，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你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这本身就是一个心酸的问题，如果能够确定这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着你，又怎会问出如此幼稚滑稽的问题呢？
一个人究竟有多爱你，其实看他的眼睛便知道了。
望着夏衍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我的自信心望而却步。
如果我问了，就如同一个毫无尊严的人在恳求。我不要这样，即便答案再残酷，我也要保证自己那颗完整的自尊心不受伤害。
“寡人没事，春熙殿太闷，寡人不过出来透透风罢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道。
夏衍凝视我半晌：“没事就好。”
“小果子，送皇后娘娘回去。”我大声道。
小果子宛如幽灵般的冒出来，嗖得一下蹿到夏衍身边：“娘娘，天寒地冻的，别受了风。”
“嗯。”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凄凉一笑。
夏衍，我说没事，你怎么就信了呢？
夏衍走后，我一个人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这个时候，多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王……大王不好了，春熙殿出大事了。”
怎么？春熙殿塌了？
我施施然的望过去，多桐跑动过程中带起的风让我冷静不少。
“太师……太师……他不行了。”
浑身的血液在此凝固，耳朵嗡嗡的，只看见多桐焦急的动着唇，却听不见他究竟在说什么。
待反应过来，我疯了一样的朝春熙殿奔去。
庞修已经被转移到春熙殿旁边的休息室内了，王博等人悉数到场，整个内室里三层外三层，将床上的老人包裹的密不透风。
“大王，您可算来了。”
众人哗啦朝两边散开，露出了一条坦荡荡的位置给我，我疾步走上前，庞修安详的靠在软塌上，雪白的胡须跟头发看的很扎眼，他看上去那么健康、那么安静，仿佛正在小酣。
王博紧抿着唇，躬身站在床榻边上，看见我来了眼睛忽然湿了。
或许是听见了响动，庞修微微睁开了眼睛，慈祥的面貌一如我初见他时候的模样。
“太师，你怎么了。”我坐在床沿，轻轻握住了他枯槁的手，我想不到其他的话，怕说了旁的话，会忍不住掉下眼泪，而真正的夏衍是不会哭的。
庞修精神奕奕的望着我，眉毛胡子一起笑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恰逢此时，不明就里的宫人开始燃放除夕夜的烟火。
火树银花、金缕流窜，璀璨异常，这场绚丽的烟火将房间渲染的忽明忽暗。
“可恶，究竟是哪个狗奴才放的烟火。”狄青红着眼眶低吼起来。
第678章 逝去2
狄青正要去春熙殿找人算账，却听庞修缓缓道：“我庞修果然适合这样绚丽的退场，叫他们再多放些。”
狄青悲凉的回头望着庞修，嘴唇颤动了几下，说不出一句话来。
胡敏连忙叫了个人过去通报，要他们把所有的烟火全部放掉。
嗖嗖嗖嗖……流星追月的烟火齐刷刷的腾空上升。
火雨在天空中坠落，整个皇宫都被火光点亮了。
凡事到了极致就变成了悲哀，如此美丽的景色，没有哪个人真正在意，他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床上的老人身上。
越是绚丽，越让人觉得悲凉。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人群哗啦又一次散开，夏衍挺着一颗圆球般的肚子从散开的人群中央过来，小果子鞍前马后的跟着。
夏衍没有对我行礼，直接来到庞修面前。
那一刻，我看见庞修眼神忽然亮了起来，望着站在床边的夏衍，摧枯拉朽的声音承载了多少欣慰：“大王……你来啦？”
大王，你来啦。
这是庞修留给夏衍的最后一句话。
也同样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
“所有人都退下。”夏衍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床上双眼紧闭的老人，冷冷的命令道。
这一瞬间，夏衍即便是女子的身体，那股帝王威严却如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单单一个身体根本无法掩饰这种锋芒。
我忽然在想，即便有一天我带着夏衍的身体离开。夏衍也能用一具女子的身躯顶起这夏国河山。
群臣懵了一下，可是却没有人敢质疑什么，齐刷刷的离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的时候。
夏衍肩膀一垂，整个人如同松懈了一般。
我听见夏衍似乎用疲惫的声音淡淡道：“庞修，你为什么不陪寡人看完最后这场烟火？”
庞修躺在床上头颅耸拉着，安详的让人不忍心打扰。
夏衍伸手握住了老人家的手，细细摩挲着，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什么，我竟看见一滴晶莹的液体滴落在那枯槁的手背上。
这一晚，漫天白雪映荷花，却在庞修油尽灯枯的一刻，全部凋谢。
史册上记载《庞修治》，是这么写的：庞修，字流溢，一生功绩赫然，乃五国群臣之首，生不详，猝于冬季，猝前百花盛开，猝后百花凋零。
……
庞修下葬之后，举国默哀。
上朝的时候，大家统一的穿上素白的丧服。
夏侯连城的儿子，夏侯灵璧、宋柯的儿子，宋元宝以及赵寇的儿子，赵启纷纷穿了孝服。因为庞修没有子嗣留在世上，这帮子老臣便让自己的儿子为庞修守丧，丧期三年。
朝上忽然少了一个眼神不好的庞修，大家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最不习惯的似乎还是夏焕之，曾经被庞修抽过两尺子，如今再也没有人敢抽他了，这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昨天夏焕之还志高气昂的与庞修斗智斗勇，如今他却站在庞修曾经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