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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行有些不耐,却仍正襟危坐,面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只是,他的视线,在众人看不见之时难免往别处瞟去,偏巧就看到了萧予绫站在亭子外面摇头晃脑的模样。
这个妇人,又在想什么主意了?
他忍不住蹙眉,恰逢此时,刚好是他手下名唤郭桥的幕僚说到对大兴土木的暴君当举兵讨伐,一味愚忠实则是陷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
幕僚们都是有些眼色之人,见王爷蹙眉,立即有一番心领神会,大家虽然只是议论史书上记载的暴君,却难免有影射当今天子成帝之嫌。
众幕僚中,一唤高茂的中年男子顿悟,王爷这是顾念手足之情,不愿以兵戎相见!
想通这一点,高茂上前道:“郭公此言差矣!既然是暴君,为何还需讨伐?有道是天道天罚,既是暴君必然自取灭亡,何苦还要兴师动众,被史官所病垢?”
郭桥忿然,反问曰:“若不举兵讨伐,暴君如何灭亡?”
“老子曾说要无为而治,茂深以为然!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既然万物皆有其道法,我们何苦要妄加干涉?不如顺其自然,让万物照着本然展!试想,若是暴君荒淫无道,顺其自然展,是不是终有一日天会罚他呢?既然天会罚他,何苦要兴起战乱呢?”
闻言,别人什么反应萧予绫顾不上,她反正是忍不住笑了,她这一笑顾忌很多,所以并不明显,也未出声。这个中年男人,说起话来竟似五岁孩童,看似有理实则纸上谈兵、空空一般。
这般陈词滥调周天行已经听了无数遍,早已是烦不胜烦,见她一笑,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竟然开口问道:“阿岭,你因何而笑?是觉得高茂所言滑稽吗?”
众人听到周天行问,皆是不解,阿岭乃是何人?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竟然是一个毛头小子!
最先沉不住气的便是被萧予绫‘视为’滑稽的高茂,他颇不服气的朝着萧予绫拱手,道:“但不知小公子师门何出?令尊何处?”
萧予绫知道周天行是有意为难她,她已然将高茂惹恼,事已至此即便息事宁人他也未必罢休,还会让旁人觉得她懦弱无能。这个时代,一个‘男子’懦弱无能是被世人所鄙视的。
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回答:“家父无名之人不足一提!师者繁多,也非贤士大家!说来,怕是众公不知!”
她这一回答,几个对她好奇的幕僚都露出惋惜和鄙夷的眼神。一个出身一般,老师一般的人,在众人心里便只是个一般人!
高茂的鄙夷更是不加遮掩,声音也提高了许多,道:“既然如此,那你因何笑?”
萧予绫深刻理解到,自己被歧视了,高茂的话外音是既然出身如此,有什么资格笑!她也不恼,徐徐回曰:“岭所笑,非公也!乃是想到一可笑故事,因而笑!”
众人齐齐蹙眉,为何跟在王爷身边的人如此轻浮?大家皆是有身份有才学之人,这个毛头小子不知道细心聆听,竟然还因想到故事而笑!
周天行眼见着众人对萧予绫不满,毫无为她解围之意,大有看她热闹之心。
萧予绫本也不指望别人救助于她,粲然一笑,双手平举于头,向着周天行俯身行礼请求曰:“王爷,岭见众公疲累,请许岭为众公讲一故事,以博众公一笑!”
虽不知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周天行却也愿意配合,这些个幕僚雅士们最是善辩,且偏执无比。今天萧予绫若是不能令诸人满意,必被责难!他倒要看看这个狡猾的妇人要如何脱身!
他含着幸灾乐祸的笑意,颔道:“你且说来!”
萧予绫颔,娓娓道来曰:“一丈夫,诚心侍奉上天!一日,大水,将丈夫困于屋顶!一个时辰后,一叶扁舟经过,撑扁舟的老叟令其上舟避难。丈夫摇,曰:“我奉上天,上天必会佑我,老叟自去!”老叟闻之远去。不一会,一官船经过,船上大吏命人将丈夫请上船去,丈夫依旧摇,道:“天必佑我,我自等天佑,吏可离去!”后,雨水连连,将屋顶冲垮,丈夫被淹死。死后,见到地府官差,不解,问:“天为何不佑我?”地府官差答:“按照天意,你曾有两次获救的机会,你却一一拒绝!非天不救你,乃是你不自救也!””
说到这里,萧予绫抬环视众人,最后实现落于周天行身上,问:“王爷以为,岭所说的故事如何?”
不及周天行回答,便有人高声叹道:“此故事,乍听荒谬,实则寓意无穷!甚好,甚好!”
萧予绫也不谦虚,颔答:“然也!老子无为而治,并非一无所为,而是不妄为,不逆道而为!暴君者,逆天行事,举兵讨伐乃是顺应天命的作为,若是只待天罚暴君,只待天佑百姓,那和刚才故事里的丈夫有和区别?”
此话一出,四围噤若寒蝉,道理虽是如此,可一旦举兵难免被史官病垢为乱臣贼子。当下贤士最是注重大孝大善大义,举兵伐君,乃是罔顾祖宗的不孝之举,亦是不顾君臣大义的不义之事,更是挑动天下战乱的大恶之事!
纵使得偿所愿,却也人心尽失!
第四十七章 似是故人来(十八)
周天行神色复杂的看向萧予绫,此妇人活得竟然比男儿洒脱,脱口就将所想之事说出,丝毫不在意被他人病垢!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谈,倒是有些本事!
郭桥微愣之后,便疾步上前拉住萧予绫的手,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说道:“小公子,我乃是京城人士,名唤郭桥,跟随王爷已有十年。年长你许多,惟愿与你做忘年之交!”
萧予绫莞尔一笑,微微一拜,答:“郭公安好,早闻公乃天下名士,能与公相交,岭,求之不得!”
郭桥摆摆手,真诚回曰:“桥不如小公子矣!桥所思所想,往往在乎他人之见,落于俗套之中,困于无力之境,其结果也不过是所有苦心付之东流,一事无成也!实在惭愧!而小公子见解独特,比桥所看更深,却毫无顾忌敢于直抒己见,桥深为佩服!还请入座,与大家一同畅言!”
萧予绫倒也不吃惊,这些幕僚们都有一股子的清高和妄为性子,而这种性子是被贤士们所推崇的洒脱,他未经周天行许可便请她入座之举也不为过,周天行自然也不会和他计较。
萧予绫看向周天行面带询问之色,身为幕僚、贤士可以妄为,可她一个王府中的下人,自然是不敢的!
周天行好笑,一个妇人,别人邀约她畅言她倒是全然忘了自己并非丈夫,竟然不知道出口拒绝!
他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此情此景,诸人都觉得她是个见解独特的洒脱人才,若是他阻止,便是有辱了礼贤下士的美名。
思及此,他道:“来人,为阿岭看座!”
郭桥甚是热情,与她携手坐下,询问道:“小公子是何许人士?”
“公唤我阿岭即可,‘小公子’乃是王府下人看在我表兄刑风的面上对岭的抬举之称,岭实不敢当!且,岭不过是山野小民,来处不值一提!”
明明无刑风之事,她却刻意提到了刑风是她的表兄,众人对她的来历也有了个大概想法,遂不再问,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郑明远正在府衙办公,意外收到探子递上的消息,打开一看,十分欢喜,将站于府衙之中的众人抛下,扯了匹马就向王府奔去。到王府门口,下马太急,脚上的鞋子脱了出来,他也不在意,问清楚下人周天行在何处,便慌慌张张的往里跑。
守门的下人看得瞠目结舌,有一较为机灵的小厮,忙拾起他掉下的一只鞋子,追着他而去。
待郑明远走到凉亭之内,脸上的笑容仍未散去,众人见之俱惊。他平时都是儒雅作风,哪像现在如此狼狈,行得太急头已经凌乱、衣袍不整也就罢了,脚上竟然少了一只鞋子!
坐在亭子上方的周天行见他的模样大惊,问道:“卿为何如此匆忙?”
郑明远甚至顾不上君臣之礼,疾步上前,俯身凑到周天行身边耳语:“臣方才收到京城的消息,何语可能尚在人间!”
“什么?”
周天行闻言激动,一下提高了声音,待现众人齐齐看向他,方才镇定下来,莞尔一笑,高声宣布:“郑卿方才向本王道今年的商税收入近百万两,本王甚是欢喜,甚是欢喜!”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如今咸阳城已经是天下第一城,王爷声名远播!”
“是呀,是呀,税收百万两,即便是朝廷也怕难以达到!”
“王爷不过是一城而已,竟然比过了九洲三十六郡,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