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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着湖边的,俨然是一株株来 自'炫*书*网'南方的紫荆树,枝干还细弱,姿态却淡然温雅,如窈窕女子,却无丝毫柔弱的样子,在凛冽的朔风中,仍大方坚韧地立得如同在南方的盛夏。落尽了桃心般的叶,仅剩一树一树淡雅粉红的五瓣花,地上已落了如粉红花毯的一片,衬着晶莹的白雪,一树的清淡温柔,一地的温柔悲怆……似乎是在述说着离乡的哀伤,却也透出柔韧的坚强……
这一年,我再也没有为思乡而自我流放,我一心一意地在祭法殿尽着自己的本分,殿中所传授的一切我都一看就懂,一学就会,连天资优异的阿圣都被我远远地落在身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想做好这些事情而已,然而,后来,我明白过来,护佑我做到这一切的,那大概就是爱吧。
所以,这一年中我没有再来过湖边,没有发现这些不知什么时候被种下的紫荆树。就连第一场大雪过后,我也没有来这里看看那株去年一直碧绿,支撑我活下去的茶树。不用来看,我也知道它就在那里,而且会长绿下去。因为它的绿,化为玉符,一直在我身边。
今天我来,是因为狗牙子让我一定要来。
今年的仙都,真的温润如仙境。名副其实,紫荆都。
九岁的我,倚着狗牙子,在这盛放的冬季,泪落成冰。
后来才知道,那是祭司特意为我而栽的,虽然那时他对行检会的所有人说,那是为了从南方来的大家所种。那时的他又是亲切而令人不由得信赖,他悄悄地嘱咐我:“秘密,阿阙,放在心里。”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
那时的我受宠若惊得不知所措,只得傻傻地点头,说“好!”又过了很久我才知道,祭司的故乡原来也在南方,那一株长绿的茶树,就是在当年他自己还是圣童的时候,他的祭司为念乡心切的他而种下的。
……大概,是他那时的恋与障太像我。祭司在我的身上,看见他自己当年的影子,看见自己当年的誓言。
后来是只要有空,我们便会去那里,和狗牙子,凌辛,段秋,以及其他来 自'炫*书*网'南方的玩伴。原本的寂寥单调,因祭司的紫荆而变得温暖无比,雪白之上,粉红的紫荆花瓣显得亲切而温柔,最冷的冬,竟因此变成我生命中最温暖的一段日子。
我太爱那个地方,以至于后来王朝倾覆,朝代更迭,那个地方留下的太多美好,成为了最令人伤痛的凄怆。
那是十余年后。其时的我,不过二十出头。
彼时,圣雪不再。
我已是圣雪祭司的继任者……也是……经过古礼认可的,最后一位继任者。
紫荆仙都(五)
此时——
寒冰室。
寒冰室内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啜泣声。
青葵平静地半躺在榻上,望着他们。即使是病弱卧床,看上去却仍从容不紊,端庄肃穆,像是个受命见证一切的见证者,气度一如世外先知,奉命而在,不敢丝毫放肆。
许多人哭得搂着身边的人,有些人即使没有掉泪,泪水也在眼眶中越聚越多。
修篁仰着头望着天花板,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落泪的模样。
青葵暗里捏了捏思仲的手,示意他先不要再说了。思仲冲她点头。冰旬端来两碗水,一碗给了思仲。思仲一愣,接着低声道谢接过。
冰旬喂青葵喝完水,悄声地问她:“累不累?非要你听着,这么久了,肯定很累……我抱你去隔壁歇会儿好吗?”
见证是她的职责之一,她知道,不敢弃。青葵慢慢地摇头,拉着冰旬的手让她还是在自己身边坐下,“我得听着……有点累,还好,总好过那次在上合。没事。”
“好吧。”冰旬不多说,伸手在青葵的额头上探了探,眉头微微一蹙,拉起了青葵的手。
直到望着思仲的人越来越多,思仲这才接着说下去。
彼时——
自从那个冬天之后,我迅速地成长,沥唐大街上的那个孩子越走越远,几乎消失。我已认可了我的所在,紫荆仙都、行检会已经成为我承认的又一个家乡。我的举手投足,一天天地贴近我现在的身份,以及将来我可能成为的身份。没有多思考什么,我只是诚实地生活。
十二岁的时候,行检会举行了圣童赐名仪式,从此正式切断了我们与过去的最后一丝联系。
被抹去的,多半是姓氏。我的名字改为雅阙,狗牙子被殿主赐名为颀玡,阿辽的姓被直接抹去,此后唯剩一字,称“辽”,阿圣姓名三字皆被改掉,与阿辽同样也只得一字,为“旷”。而段秋被赐字“倦”时,我感到一丝丝不安,凌辛得“雾”字时,我见她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定也感受到了我所感受到的气氛……
不知殿主为何如此命名,难道,他没有嗅到其中那丝……不祥?又或者他……仅随命定?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圣雪祭司就是行检会的殿主,也是祭法殿的祭司——换言之,也就是,祭法殿其实竟没有祭司!然而那日的殿主高高在上,任何人都不敢多着一字,殿主的仪态,是那种最最陌生的熟悉,严整肃穆,大气沉敛,庄重慑人。
而同在这个典礼上,我束发了,也是唯一一位被允束发的圣童。我成为行检会中举行成人礼时最年轻的子民。
从此远离了圣童的身份,开始跟随殿中前辈们做事,行检会如何运作我看得更为深入。但是,我的同伴们,却都还是圣童。
就在这个尴尬的当口,武御殿中有四人被害身亡,其中圣童一名,是段秋。
悲痛不已,却不能对任何人倾诉。我终于知道,是何人暗害,但是,为顾大局,什么也不能惊动。跟八岁冬日祭司跟我说过的事情依旧相关,跟七岁初入行检会时的那次暗杀的联系,千丝万缕。
段秋去得凛然,战至最后,却依然没有生还。这是那个组织,从我生命里夺去的第一个亲人。
扶火会。
初为扶火,后,悄悄地成为伏火。
这个时候,我已隐隐料到,我的一生,都将卷进“扶火”的漩涡,都将笼罩在“伏火”的阴霾下。
束发后,我已不再是孩子,狗牙子却仍然是。狗牙子不能再当着人喊我“阿雀”。碍于身份,失去段秋的我们不能再成为彼此的安慰,甚至,关于我所知的事件的始末,甚至不能随便告诉狗牙子。那次,狗牙子孤零零地来祭法殿,身边再没有段秋相随,我也不能和他们呆在一处了,辛和阿辽阿圣与他共聚相慰,而我,以自己所能的方式,护佑自己所在乎的一切。
又是一次远远的相见,狗牙子站在远处抿嘴望我,眼神前所未有地坚毅与郑重。
身为武御殿的一员,却无法保护自己的亲人。
狗牙子一夜长大。
七个月后,狗牙子束发。我也不在众人面前叫他狗牙子了。
行检会八九年没有再收过新的圣童,待承弘二十五年殿主决定收徒时,我已十七岁。这次的圣童,只有六个。
这年,我以祭法殿祭司的身份,收了执任以来的第一个徒儿。
莲藏辅祭依然是辅祭,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我的辅祭。我成为祭司的前夜,她抱着我,像是抱着十年前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像是永远也亲不够似地亲我,她说,丫头啊,再不趁现在亲你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潸然泪下。
莲藏辅祭不希望成为祭司,殿主与她相伴多年,太了解。但当殿主以睿智的目光注视着我,静静地叫我“雅阙”的时候,我只能义无反顾地上前去。我已很久没再哭过,只除了身边有人离开时。但是这夜,我在莲藏辅祭的怀里,哭得不能自抑。
然而我知道,我不会再去期望有人挡在我身前,对我说,我可以保护你,我能原谅你的一切。
而夙皙辅祭,已在一年前一次护佑帝王征战时阵亡。
名为“征战”,实则只是被迫的“应战”,帝王心中无底,请行检会中派人相佐,为其主祭。我们早已知道和我们打交道的都是些什么人,事态比帝王本人知道的还要严峻,为示郑重,殿主从四殿各派一人相随,而武御殿则分派两人,一人主武,一人主愈。从祭法殿派出的,是夙皙辅祭。
临行前,夙皙辅祭在殿主的大殿中,平静地望着殿主,只说了一句话:“这场仗,必须打。”
圣雪祭司凝视他良久,一脸肃然,复杂莫测。
最后,点头,缓缓地。
是坚忍,亦是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