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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鲤迢迢一纸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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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刀刺得虽说凶险,胡家的*到底也不是吃素的。

烦,就烦在他拖了三个月。

“拖成这样,都没伤坏骨头,到底是年轻。”她心情颇好地打着趣,后者眉目陡地一厉。

刘盈用的匕首尖椎薄巧,对着天光,透明如蝉翼。

她早算准了,就算刀上布着毒药,她下手时刻意旋了下刀刃,狠了点。可胡荼身上好歹流着一半皇族的血,从小为了防止有人加害,胡夫人是用毒药喂大他的。这点小毒顶多起个麻醉作用,他身后的伤三个月下来早该愈合!

如今一见,才知道他肩下的伤不仅没愈合,反而腐烂成这样,可见烈酒、牛羊肉、还有辛辣的东西,他没少碰。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想得轻松,手下动作越发利落起来。

胡荼最讨厌她拿“年纪”说事,面色当即沉了下去,鼻腔中透出一声冷哼。

刘盈瞧他皱眉的模样,眼皮也不掀一下,缓声问:“疼了?”话是这么问,可她的动作却不见放缓。

见他不答,她恶意地翘起唇角,越发用力地按了按他的伤口,口中笑道:“既然知道疼,何必拖着?自己的身体,连自己都不顾惜,非亲非故的,别指望谁会顾着你。”

胡荼泛白的薄唇抿得紧紧,神色淡漠地仿佛她削去的血肉,与自己无关。

好容易清了腐肉,敷上金创药,用素白的纱布包扎好他的伤口,刘盈拍拍手,利落地净了手,笑眯眯地拍拍少年俊秀的脸蛋,“伤好之前,不要沾水。”

伤好之前,不要沾水。

身上的伤好治,可心伤呢?

胡荼不答,默默看着车窗外的黄沙扑卷,嚣尘直上,遥遥有巨大的城池高墙耸立。久经三月的行程,终于快了……

西丘遗址,刘盈心心念念的所在。

他看着眼前女子明亮的眼眸,心里麻木地失去了知觉。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

夜半三更,胡荼从睡梦中惊醒,披衣而起。这是家百年字号的客栈,刘盈坚持要在这儿打尖,他允了。夜露清寒,混沌的墨色笼罩了整个城池。四周静悄悄的,胡荼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缓慢虚弱,宛如任何一个久病之人。

对刘盈,他执着到了一种偏执地步。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偏执些什么,碧落天涯,黄泉咫尺。

痼疾缠身,呕血入绢帕,点点似红梅。他曾发誓此生此世孑然一人,绝情为伴,可是他遇见了刘盈,从此……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咳……咳……”

想到这,他胸口陡地一紧,咳得撕心裂肺。

他揉着额角,虚弱地推开窗,月色下,少年干净俊秀的面容浮现出一抹倦意,眉睫如女子般浓密秀气,长发披散,双足赤裸,宛如月下的精灵,洁净而晶透,浑身仿佛都笼着一层清浅的光华。

还记得依山傍水的草屋,那年他九岁。

“胡荼,糊涂。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你父亲不错,给你起的这名儿倒好。”初遇刘盈,她笑眼粲然地抚了抚他的脑袋,笑得很欢畅。不过是十四的年岁,偏一副老气横秋的夫子模样,这第一眼就不顺。

……

“我师你徒,你觉得不服?”她笑眯眯地托着下颔,眼眸儿异常的清亮,“人生下来三六九等,天定的事儿,你可服气?人有地位高下之分,既是不服,便要寻一个变字。伊始起,虽有地位之分,却无贵*分,有的只是天分与勤奋的差异。我学问比你好,年纪比你大,你唤我一句先生,理所当然。你还不服?”

他冷然睇着她,显然不服。

再不服,便是噼啪的竹条抽着手心。

刘盈没什么同情心,没什么是非心,道理讲不通,体罚为上。

她罚人,从来笑着,一副全然无害的模样,可手腕的劲道却不见分毫放松。

她性子那么差,一开始,他真是一点也不欢喜她。

……

后来,再后来他痼疾发作,咳得满地鲜血,刘盈掏出药丸,他不接,她也不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拍小狗似地拍他的脑门,口中笑道:“胡荼,你果真糊涂了。你以为你不吃药,我就急了么?命是自个儿的,没人能替你生、替你死。与我置气,便不吃我喂的药,我还不知你如此幼稚。”

自己都不顾惜自己,非亲非故,没人会怜惜你。

他知道她冷情至极,不干自己的事儿,绝不会多管,可第一次遇着这样的她,还是忍不住怔了怔,下意识乖乖吞了药。

她笑,“这不就成了。命只有一条,哪怕活得再是苟延残喘,毕竟活着。活着,总比死了好……”说这话时,他听见她声音忽然低了低。

他原以为这世上再没人明白黄泉咫尺,是怎样的滋味,可听了她的话,忍不住一怔。她知道他的感受,她什么都知道。

……

夜色渐浓,回忆渐淡,放目处尽是深浓墨色。

胡荼散发赤足,浑然不觉寒意侵人。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有意无意点在红木窗格,陡地风声一紧,他右手虚空一挽,不知抓住了什么,握紧成拳。一个佝偻的黑影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窗前,桀桀笑道:“二少大半夜的,怎地不睡?”

胡荼不答,眸光浅浅量过他与自己的距离,七丈。

花苑中草木森森,他松手,青莲子哗啦啦地落地。

弹丸量武,是他从小就习惯了的一种暗袭。

在很小的时候,他还会被这些神出鬼没的暗器打在身上,痛得直抽凉气。渐渐的,随着他的武艺精进,老仆的暗器也很难击中他。

现在,他随手就可以接住这些力道狠辣的弹丸。

他早已不是当初羽翼未丰的胡荼,可惜刘盈却从不曾在原地等他追上。

墨色的影子从暗里抽出,弯腰拣起青莲子,苍老沙哑的嗓音有些扭曲,缓声道:“和您知会一声,青儿已经回城了,他想见见您。”

胡荼声音轻快而果决,“不见。”

“二少又在为姑娘的事烦心?”

许久,等不到胡荼的回答。

老者叹息:“她既无心,您又何苦?”

这入封的一路,从影卫到影杀,一个个手染了同袍的淋漓鲜血。

十年前,他们都是党林挑选出最具天赋的孩子,没有亲人与朋友。经历过血腥残酷的淘汰,活下来的沉默悍杀,都是只知服从命令的血徒。

这些血徒,其中一队,成为了影杀,效忠东夏皇族。

另一队,变成了胡荼握在掌心的一支铁血之军,连皇族都不知道这支影卫的存在。

为了保护刘盈,胡荼不惜调出这支影卫,来护住刘盈的周全。

维护律例的确有厉杀决绝、蟑螂一般无孔不入的影杀,可胡荼的影卫却丝毫不逊,张开了的保护网,似编织成实质,挟着雪亮的刀锋之意,无情撕碎一切挡路者。

老仆轻道:“女子有倾城姿色,可以祸国。刘盈相貌平平,为何也妖孽至此!”

分明是轻言慢语,却如惊动九天之雷,煞气凛冽。

胡荼听出他语气中对刘盈存在的杀气,他霍然抬头,目光中逼射出慑人寒光,厉声呵斥:“放肆!”

老仆低垂下头,一颗脑袋,就像是砍下挂在肩上一般可笑。然而,从那里散发出浓郁的死气,却诡秘得令人心惊。

那么强大厉杀的高手,在胡荼面前就像干错事的孩子。

胡荼赤足在地,比一般人更加乌黑的眼眸宛如黑夜,瘦骨伶仃,漂亮得令人疼惜。他淡淡一眼掠去,窗外的那人,冷不丁一个寒颤。

帝,毕竟是帝。

哪怕只有一半的帝皇血统,骨子里的迫人威势,已让人由衷臣服。

胡荼看着他,若有所思,“昆奴,休动夫子的主意,你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二少的意思是……”

“慎阳王——云霆很快就要到天封了。”

老仆愣了愣,旋即眼神一亮,低哑着嗓,轻道:“您的意思是……”

在老仆震惊的神色中,胡荼引手做了个杀的动作。后者了然,登时神色一敛,躬身一揖,几个兔起鹘落,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第五章

慎阳出大事了!

慎阳出了不得的大事了!

这天早晨,刘盈还没睡醒,就听见耳边模糊地传来一些微小的议论声。迷迷糊糊,浑身暖暖地,似乎被一片巨大且柔软的羽毛覆住。

从指尖到心尖,无一处不熨帖、不温暖。

脚步声渐渐远去。

其实,她听得出那是胡荼的脚步声。

胡荼似乎在窗外顿下,另外一个声音虽然细微,却带着天生的聒噪感。

不用想,她立刻反应到那是鱼微。

鱼微:“二少,不和姑娘打一声招呼吗?”

胡荼:“嗯。”

鱼微:“奴才……留下来照顾姑娘吗?”

胡荼:“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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