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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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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心咚咚跳,他说,皇上,你可不能那么想,张先生是为你好,真的幸了那个小丫头,你身子骨不行,会害你一辈子的。

万历说,我是皇上,就能封她做素妃,让她等我,等我长大了,我就幸她,头一个就幸她,有什么不行的?

冯保说,皇上,你说真的,你是不是跟她有过那种事儿?

万历可不怕冯保,他说,是有了,那又怎么样?

冯保说,皇上啊,你可不能啊,你得足足14岁,才能跟女人在一起,女人那可是厉害,像水,男人是骨头,水啊,洗骨头,洗一下两下的,你当是玩呢,洗多了你试一试?把你的骨头洗白了,洗没了,洗掉渣了,最后能把你的骨头洗碎了,你知道不知道?

万历颇不耐烦:“我明白,美色误国,我不懂这个道理吗?用不着你跟我罗嗦。”

万历站在风中,眼看着冯保把纸烧完了,把那一件圣旨烧过了,心里突然想:我每一件圣旨都得内阁批复,这一件就不是内阁批复的,不知道算数不算数?

他问冯保:“大伴儿,这件圣旨可是没有张先生的批复,不知算不算数?”

冯保笑了:“张先生批什么?他只是帮皇上办事儿的,最后拿大主意的,还是皇上。他算个什么?就像我这个老奴才,皇上叫我大伴儿,那是抬举我,我是个啥?就是一奴才,一个老奴才。”

万历说:“我听有人叫你活老祖宗?”

冯保乐了:“皇上不知道,大珰小珰的,都短命,叫我老祖宗,他们想着要长命百岁呢,其实皇上才是我们大明朝的活老祖宗,别人都是瞎扯。”

陈三谟设宴请六科的给事中们,给事中不想给他这个面子,但如今大家都是言官,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勉强来应付。

陈三谟说:“有一件事,我听说了,有人要上疏,要太岳先生回避,不做明年科考的座主?”

陆树德扬声说:“他的次子嗣修参考,次辅吕调阳的儿子吕兴周也与试,他二人敢不回避吗?”

陈三谟直盯着陆树德:“要是皇上要他回避,他一定得回避,要是你喋喋不休地要他回避,你是不是有点儿不识时务呢?”

陆树德恨陈三谟,这个人到了六科,六科简直就被他搅成了混水汤,哪有什么是非曲直?陆树德逼问:“陈大人,你要我们怎么办?”陈三谟微微一笑:“首辅大人要力行新政,如今大力推行,有什么不好?说是刑罚过重,但你到了下面,监督各地的官员大力推行新政,他要是不肯用力做,单是六科的给事中、都察院御史这一关他就过不去,首辅大人力主重犯者杀头,又主漕运冬行,京都米价一时大贱,使得米行无利可赚。难道这都不好吗?”

陆树德直斥陈三谟:“言官是做什么的?不是像你这种人,专给人评功摆好的,你是首辅大人的亲信,我们知道。你从前是新郑大人的亲信,如今转投太岳大人了,我们都知道。”

陈三谟振振有辞:“有人说我无耻,有人说我识时务,为什么不说我愿意以一己之力为大明朝效忠?为什么不说要把我的能力用在朝廷大业上?你好,你行,像傅应祯,像刘台,上天造你一个文臣,要你为天下苍生百姓出力,还没等怎么样,人就完蛋了,上了一道疏,就玩完了一生仁途,这是智者吗?”

雒遵质问:“像你这种人,就是智者吗?”

陈三谟大声地:“对,像我,就是智者。我可不像你们,你们一心要寻太岳大人的过失,要拿他次子会试的事儿做文章,你们想没想到,皇上一心支持太岳大人,会要他回避吗?皇上不准,你们忙什么?我看明白了,只要上这一道疏,准有几个人或是许多人被赶走,要么充军,要么下狱,这么做事,智者不为,可你们还津津乐道。这有什么用?大明朝要你们做的大事,就是这个吗?大明朝最重要的当务之急,就是做这个吗?我痛心!”

陆树德冷嘲:“你有什么可痛心的?把我们赶走,你不正是你高兴,你要的吗?”

陈三谟说得很坚决:“我告诉你,我怕你们走,有你们在,我还知道我这人有点儿无耻,一旦做了错事,我会后悔,会看不起自己,但要是六科都是像我这种坏蛋,我会很难受的。”

张居正再三上疏,请辞爵位,言辞恳切。万历只能听张居正的,准他辞去太傅与伯爵禄,以遂其意。'① 《张文忠公全集》卷五;《明神宗实录》卷五五;樊树志《万历传》。'①

他问冯保:“张先生为什么要辞去他的伯爵、太傅?”

冯保告诉他:“张先生想做好人。”

万历问:“他做什么好人?”

冯保说,言官不想放过他,他弄走了刘台,又杀了许多人,新政虽立,但有许多人对他生出怨恨,他想让人不怨恨他。

万历担忧地:“那是我让他干的,有人会怨恨我吗?”

冯保乐了,皇上,你可是皇上啊,天子,上天的儿子,谁有怨有恨也不能怨你恨你,只能恨大臣,恨你的下人。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上天既然让你做他的儿子,天下就是你的,你予取予夺,谁敢管你?

万历觉得,冯保与张居正说的不一样,张居正说的都是古之圣贤,跟冯保说的差得太多。冯保说的是他自己,他能做得到古之圣贤那样吗?他问冯保,冯保笑说,皇上,你可不能那么傻,从古代到今天,有多少个皇帝,千儿八百个总有了吧?为什么只有那么几个有名,只有那么几个有事迹传下来,大多数的皇帝还只一般,皇上只要做得自己高兴就行了,何必听他的?

张居正对冯保有些顾忌,问冯保:“冯公公,我那盆‘姚黄’开得蛮好的,不如我把那一盆花也送公公了吧?”

冯保笑说:“先生的‘姚黄’,自己留着赏玩吧。”

张居正说:“两盆佳品,一东一西,真是不雅,不如就放在公公那里,我有闲暇,就去公公那里一齐赏玩。”

冯保笑道:“真不瞒张先生,我还真就从洛阳再弄了两盆‘姚黄’,可我怎么看怎么瞅,那两盆比张先生的‘姚黄’可是差远了,没品,没势,没生气,张先生怎么就把那‘姚黄’弄成上等佳品呢?”

张居正说:“我也没弄,是我的客人琴依弄的。”

冯保嘿嘿坏笑。

张居正问:“你笑什么?”

冯保粗着嗓子说:“你可是一个当朝首辅,想要什么女人,她不跟你?客人?在你府里呆了那么久,还只是你的客人?张先生,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呀?”

张居正说:“冯公公,不和你说笑,她真的是我的客人。”

张居正这天晚上派游七把那盆“姚黄”送到了冯保府里,冯保忙把它与那两盆“姚黄”放在一起,怪了,一放在一起,咋看那三盆花也没大分别。他问辛儒,你看,这三盆花哪一盆好?辛儒知他心思,便说,当然是张先生送的这盆好,这盆花有势,有气,有形,有灵。冯保说,灵个屁!我怎么看这盆花跟那两盆都一样,都差不多。这就怪了,我怎么就只惦念着他那一盆花,他那盆花有什么了不起?跟我的差不多,我有两盆呢。这一回可太差劲了,让张居正看我这人气量窄,不好,多不好?辛儒,你说我送张先生点什么呢?

辛儒说:“张先生是什么人?人家是当朝首辅,什么都不缺,活老祖宗送他什么?”

冯保思忖着:“他缺,他缺的是皇上的赏赐,我要皇上送他儿子一个进士,还没考呢,我就告诉他,他儿子能当上进士了,你看怎么样?”

辛儒媚笑:“这可是雪中送炭。”

冯保心里很明白:“不是,不是,这只是锦上添花。”

张居正对派往灾区的御史、给事中们说:“你们听着,如果有哪一个官员有钱有势,贪占民脂民膏,你们就把他拿下,家产全都充公,让他一死!睢宁、徐、丰、沛都是富庶之地,拿下贪官污吏,便足以抚民,你们做这件事,我支持你们。”

陆树德说:“你要以言官为矛,杀天下贪官吗?你不怕言官受害吗?”

张居正大声道:“言官是什么?是皇上的羽翼,没有你们,皇上怎么抚慰天下苍生?你们是新政的支撑,全靠你们了。”

张居正给所有下去当巡抚的御史们、给事中们行了一礼。

万历五年二月,京城会试,张居正的次子张嗣修果然中试,他与次辅吕调阳的儿子吕兴周一同参加殿试。

冯保说:“皇上,这个张嗣修就是张先生的次子,他真的考上了。”万历说:“先生那么为大明朝出力,他的儿子就是考不上,我也得让他考上,他怎么会考不上?”

冯保问:“要殿试了,张居正请求回避,皇上准不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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