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云宛正在灿宜的床边坐着,削了两只苹果放在床头的格子上。她削完了,便拿起第三个,擦一擦果皮又开始削。
祁佑森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那只削了小半的苹果,沉声道:“你弄这么多,谁吃的完。”
云宛仰起脸来的时候,他看见她划了两道细长的泪痕。
祁佑森微微一怔,半晌,将那只苹果递回给她手里,在对面的病床上坐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番然感到有些松神。这才想起,原来担忧着灿宜的人,并不只有他同路谦添两个而已。
幸好还有别人。
幸好还有别人。
因为他始终不曾假设过,自己对灿宜的感情,由隐埋的喜(…提供下载)欢,变成隐埋的怜悯。
他只是喜(…提供下载)欢她。自始至终他都喜(…提供下载)欢她。他想断绝这念头,可是不曾成功。
云宛的出现仿佛松了他心里连日来绷紧的结,压抑了长久一段时日的烦乱情绪甚至马上要破口而出,他几乎想要跨步上前,用力去摇灿宜的肩。用力去摇,好将在她体内作蛊的咒文震烂,激荡成再不可复合的粉末,永远消散退出她的心神。
他几乎想要跨步上前,用力拥抱她。祈求她同彼时在剧院或是衣店门边那样,横眉冷对他的搭讪。
无论笑他或者骂他。他只希望她先醒来,今后坚强度日。
云宛把手里的苹果放下,端起一边装了果皮的盒子,起身出门去倒空了。她走回来,重新坐下去。
祁佑森拿左手的两指揉捏着眉间,问道:“怎么今天才来。”
云宛愣愣的望着灿宜,砸下一颗泪,半晌,叹口气:“……我要结婚了,可我不敢同灿宜讲……”
祁佑森想起她那位叫做姚生的恋人,便轻点一点头:“……该祝贺的事情,最近是无法同她开口。”可又促起眉头,沉声道:“……即便要开口,只怕她也听不到。”
云宛却无奈的出了神:“……该祝贺的事么……?”她眼神里陷进分毫黯淡的光,即刻又回复了,转脸问道:“……路少爷,没有来过么……?”
祁佑森便摇摇头:“……连我去见他也被拦着……”
云宛倏然勾起对乔家老爷这出无稽闹剧的痛恨,既然没本事打发看客,当初又何必沸沸扬扬开场呢!她渐渐紧咬住齿关,半晌,低声骂了一句“无耻”。
祁佑森又坐了片刻,福生找到病房来了,推开门轻声道:“……少爷,该走了,先打发了警局再来也不迟的……”
他便只有站起身,沉沉的看一眼灿宜,同云宛道了别出去了。
进了警局的门,郭姓的一位队长即刻便迎了出来,笑道:“……祁少好。”
祁佑森在他桌前坐下来,问道:“郭队长,急事么?”
那郭队长忙道:“……要说急,这头一件呢,我们去顾山那边仔细又仔细的盘查过了,确是宁先生自己失足摔下来的,至于这个中原委,我们便不很清楚了。不过山头上先夫人的坟前,倒有七八只酒壶倒在那里,只怕宁先生借酒浇愁,才致使此事。”
祁佑森点点头,叹口气:“……这些我过后再同灿宜好好讲……”
“……另一件么,”郭队长又道:“宁先生的遗体,要怎么处理……”
祁佑森听见这话,冷眉瞪过去:“这话也敢催?你是不知道灿宜没醒么?”
他便立刻立正又敬礼,讨好道:“祁少,不是这话!可您看,宁先生老这么在我们警队里耗着,也不是件明智的事情。我瞧着宁小姐也不知几时才醒……”他后句话一出,祁佑森眼神还没盯过来,便自觉说造次了,自己先向嘴上掌了两巴掌,接着道:“……我的意思是说,宁小姐醒来若见着父亲的遗容,只怕更是伤神难耐。这要好容易才醒了,却又给激出什么病症来,不是更加不好了么……?”
祁佑森心里过一过这话,纵然警队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打发事情,但此话不无道理。或者说将好戳中了他的担忧,他也极力的想要避免使灿宜一番一番无休止的伤痛下去。因而便道:“……既这么着说,宁先生的事情我会亲自去办。这几日你们也辛苦了。”
那郭队长解决了问题,倒感谢祁佑森的干脆,于是笑道:“祁少哪里的话,本就是我们分内的事情。”
祁佑森又嘱托几句,便起身走了。
甫一出那间办公室的门,还未走几步,便听见楼梯上一个声音道:“……老子就知道,那丫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另一个道:“可不是说,瞧她一脸横样儿,多半仗了自己有点子背景才敢这样。”
这一个便道:“背景?她有哪门子背景?不过同上头暗下里沾亲带故的,还真当自己金枝玉叶了不成!”
另一个又道:“怪道人家不愿意挑明了说,这种事宣扬出去岂是好听的……”
祁佑森眉头微微一皱,回过身一瞧,郭队长早绿了脸。
他便冷言问道:“……这是在说谁?”其实心下有数,这种题材的时令新闻,还能是在说谁。不过明知故问罢了。
郭队长即刻讪讪笑道:“……没,没谁……这都是才从局子里放出来的,蹲久了便都喜(…提供下载)欢胡言乱语……”他话还没说完,却只听楼道上又传来一句:“……可这宁先生死的着实冤了些,不过喝点子酒,哪里就背的这样了……”
郭队长登时无话,闭嘴站在当下。
祁佑森微微活动一番头颈,沉声吐出个:“操!”反身大步便向楼梯那边走去。
福生跟在后头,捏了一手的汗,一路犹豫这要打起来是劝还是不劝。还没犹豫出个所以然来,祁佑森早已经抬脚踹了出去。前头一个应声倒下去,后头那个站定了一瞧,一句“祁少爷”将到嘴边,就给祁佑森硬生生一拳撂在脸上。
“你们会挑时候的很,”祁佑森将外套向后一甩,气急败坏的用力一拳一脚踢打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背后讲她的不是!”
地上那两个不住求饶,又不敢还手,福生要上前拦下,却猛然间停住步子。
祁佑森眼圈分明是红了。他忍了很久,忍着没处讲的那些无措和焦虑,压缩在拳头大小的心腔,却膨胀成一面无法丈量的墙。孤立且难以击垮。因着那几句风凉话,顺势导燃了整条火线,轰然间将横亘在心尖的障碍全盘暴碎。
他发疯一般将满心的怨恼发泄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
郭队长一见形势不对,便急忙跟上来阻拦,却被福生锁了眉挡下:“……这是我们少爷自己的事。”
“可要这么样下去,就成了我们警察厅的事啦!”郭队长叫嚷着,硬要往前去。
福生便使劲将他推了回去,抵在墙边低声道:“你嚷什么,左右打不死人,出事我们担着!”
“少祖宗!”郭队长只有向祁佑森那边高声道:“好歹别在局子里动手不是!”又苦着脸收回声来:“……哪回少爷们办人之前不说出事自己担着的,可到时没了影,难不成我敢追到府上讨担待去么!……”他这边愣神的功夫,瞟见祁佑森没站稳当,身子一晃,沿着墙边歪了下去,于是即刻冲着地上的二位叫道:“奶奶的!不要命了!还不快跑!”
那两人便顾不得许多痛处,立刻斜斜扭扭的窜了。
车里光线很不够亮堂,将到病院的时候,福生回身小声问道:“……少爷,依您的意思,宁先生的事该……?”
祁佑森靠在后座里揉着额角的伤,良久,沉声道:“……将先生在宁夫人边上葬了罢。……至于葬礼,等到灿宜醒了再说。”
他说完,扯了颈上松开的领带,抓过外套便下车去了。
【59】逃离
她醒来五日。
家里惟有冷清。
这一场病,将什么都镇压下来,仿佛心里再也起不了丝毫波澜一般。整整八天的高热,一旦退去,便如同一并敛走了所有鼓噪在心神的杂音。她躲开世界八日,清醒来,连同周遭也安静了许多。
灿宜想起父亲梦中托来的那一句叮咛:“……那些得不到的,圆不了的,该忘也就忘了罢。”
该忘么?
她是该将什么都忘了么?倘若她都忘了,那么事情达成今天这种局面,有什么意义呢。她失去了至亲的亲人,失去了甜蜜的爱情,失去了对自己真正的认知。她失去这一切,到头来却需将代价全盘抛却脑后,不再提起。原本岁月中最是绚烂芳菲的一部分,兀然受创,结了痂,凝下表里的暗流。然后伤疤褪去,使她整个人连带被掏空。
可是砸不下点滴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