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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地,一道闪电划过,随着一股强劲的秋风,哗哗秋雨不期而至。
大雨滂沱,沉沉挥落在了天地间,如鞭的暴雨,抽起几日都未散去的浓重血腥气,飘散在了空气之中。
轰隆的雷,滚过深重黑暗的天际,直轰得人耳根发麻 。一道强烈的闪电自空中劈下,将清幽照成一个透明水晶人。
她跑累了,只得麻木地走着,走着,从黑夜走到黎明。
天终于亮了,却依旧是阴沉沉的。
树上的黄叶,一片一片,无声无息 地被秋雨吹落到地上。
双腿早已是麻木不听使唤,她依旧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双眸无一丝神采,她最亲的人,她最爱的人,如今,都在哪里……
东都街上,秋雨沉雷,带着水汽的风阵阵袭来。
满目皆是战后的疮痍,风并着雨,却将战争过后的萧条悲凉洗刷得干干净净。
终于,再也走不动了,她颓然坐在了东都街边冰凉的青石板上,潇潇秋雨之中,她失声痛哭……
雨水,哗哗而落,仿佛鞭子般抽在身上,一记又一记,微微地疼。
她全身的衣衫早就湿透了,黏腻在肌肤上。雨水,迷蒙了她的眼睛,亦是打散了她长发。她
却浑然不在意,只是默默坐着,默默坐着,哭泣着。
突然,头顶上方,雨水渐止,唯有渐渐沥沥的声音不停地落在伞上,好似一曲清脆的弦乐。
眼前的光线,黯了又黯,似是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前。
缓缓抬眸,她的睫毛之上沾满了晶润,也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将落未落,最是惹人怜惜。透过那点点晶莹,她瞧清楚了,面前站着的是一名身形高俊,丰神俊朗的男子。他的身后,跟随着几名侍卫。
他长得真好看,一双黑眸,清澈又幽深,仿若黑宝石一般吸引人。只是一瞥,都感觉自己仿佛被那黑眸吸进去一般。
凤绝依依瞧着眼前的女子,白玉般精致的面庞,嫣红的双唇,乌黑的瞳仁,那瞳仁之中透出天真与明净,以及一缕淡淡的哀伤。她浑身都湿透了,长发散乱,虽十分狼狈,却更像是那不甚落难坠入凡间的仙子。
唇边挂着温柔的浅笑,好似那三月春柳,仿佛害怕吓到了她,他轻声问着,“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清幽愣了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人生,不过是偶然相逢,她并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凤绝略略想一想,又问道:“姑娘,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清幽漠然,她的家?静王府么?可惜已经回不去了。她缓缓摇头,低低叹息道:“国之将破,我哪里还有家……”
他微愕,眸中划过一丝关怀与悲悯,温情却如流水一般,从心间漫生而出。他从随侍身边取过一袭新做好的狐袭,光洁的狐毛,没有一丝瑕疵,是特意为过冬备下的。
温暖,依依落在她的肩头。
他的眸光中,有无数神采流转。他的掌心,温暖的,将她自青石板地上拉起,替她弹去肩头、发梢上成串的雨珠。
薄唇轻动,凤绝柔声道:“深秋地上凉,姑娘可要仔细着身子。要不,去我府上喝杯热茶,换件衣裳再走?”
清幽木然颔首,然,眸光依旧涣散,找不到一丝神采。
凤绝微微一笑,柔声又道,“总姑娘姑娘的叫着不方便。你没有名字,那……”
他垂眸想一想,剑眉轻轻飞舞,微笑道:“怜之惜之,那我叫你惜惜,可好?”
雨,依旧潇潇落下。
清幽颔首,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神色茫然,她缓缓跟在了他的身后,麻木地走着,走着。
不知缘何,脚下的路,竟是如此熟悉。
眼前,好眼熟的宅子,她猛然抬头,“左贤王府”四字,如同万道芒针般直直刺入她的眼中。
而不远处,一块残破的唐金匾额已是被丢弃在雨中,几经无数人踩踏,原本光润的漆面已是斑驳陆离,她依稀能辨得是——静王府。
门前卫队,见到方才那名男子,立即行礼,恭敬道:“王爷。”
清幽一愣,至始至终麻木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左贤王府!
原来,他就是——凤绝!
……
国破山河在 第十一章 叛徒
原来,他就是凤绝,那个武功天下第一、名震江湖的凤绝。那个征战沙场、号称铁血黑鹰的凤绝。原来就是他!
清幽明净的眸子微微一黯,仿佛是明亮的烛火被劲风一扑,却随即恢复如常。
难怪,他英挺冷绝的背影,看起来总有着几分熟悉。
犹记得,那夜与轩辕无邪在敌营中暗探,她只见他一袭黑衣潇潇,背身离去。夜西镇上,雨中一会,以及九江边生死一战,皆因相隔太远,她没有瞧清楚他的容貌。
原来竟是他!她一直以为,人称铁血无情、横扫沙场的凤绝,应当是一名面容冷硬,森寒阴狠之人。不想竟是眼前这般温润的气质,他有着深刻俊美的轮廓,剑眉飞逸,一双宝石般的黑眸令人过目不忘。
此时,凤绝发觉身后始终无人跟上,他缓缓回眸,但见她正凝立在雨中,迟迟不走进王府。
不知何时,他给她的伞已是被秋风吹落于地,如一片瑟瑟的落叶般越吹越远。
雨更大,无数晶莹的水珠自她发梢衣襟滚落,衬得她身姿益发纤弱飘摇。
他怔怔瞧着,瞧着她柔美身姿的弧度,瞧着偶尔一滴疏落的雨水,滑落她的颈中,而那清凉冷意激得她浑身瑟瑟一颤,即便是他相赠的狐袭也不能将那风雨寒冷尽数阻隔。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脑中热热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去将如此脆弱、如此惹人怜惜的她,拥入怀中。可初初相识,他终是害怕自己唐突了佳人,克制住心底泛滥的冲动,他只是温言问道:“惜惜,你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淋雨?快进来府中啊。”他复又转头向身侧的侍卫道:“你去吩咐府里备下一些清爽可口的饭菜,还有差人去买几身姑娘家的衣裳来,要快!”
复又温和地笑着,他向清幽伸出修长一手,欲拉她一把。
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清幽后退一步,眸中闪烁着淡淡的惧意。他的声音,温和如暖阳,好似漫天漫地挥落下蓬勃的阳光,可却不能温暖她一丝一毫。
她怔怔朝里边望去,她望着原本的静王府中,来来往往地皆是凤秦国服饰装扮之人,守卫亦是。
心中,有隐隐怒意泛滥着,他们真是欺人太甚!不过是短短三日而已,凤秦国占了东都不说,连师兄的王府都被眼前这左贤王凤绝占去了。昔日的家,一朝易主,这教她心中如何也不能平静。
凤绝见她眸中露出些许惧色,且是后退一步,避开自己的碰触。神色黯然,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怏怏收回手,他低叹道:“惜惜,你是在害怕么?我不会伤害。。。。。。”
清幽骤然抬眸,直直看着他。他的目光明净如天光云影,有着赤子般的清澈与温和,似分毫不染世俗尘埃。
这样的他,与夜探军营时口出狂放嚣张之语的他,与夜西镇上清冷潇潇的他,还有九江边森寒肃杀、锐气逼人的他,几乎无法重叠在一起。
有一瞬间的错愕与不信,几乎是脱口而出,清幽确认道:“你,是凤秦国的人?”
凤绝微愣,剑眉微蹙,颔首道:“是!”
清幽复又抬首,望一望门梁之上,新悬挂上的烫金匾牌,飞扬跋扈的“左贤王府”四字,彰显气势,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那厉辣的笔锋,劲如青松拔起,会是眼前之人么。
雨,静静地飘落,秋来时节,门前的绿树繁花在雨中好似那没有点染的素颜,黄叶蓬蓬松松,扶风起舞。偶有一片从枝头跌落,依依落在她的肩头,大有一种落花飘落的凄清。
清幽只是静静立着,她伸手指一指头顶上方那匾额,又确认道:“我听他们唤你王爷,你就是——左贤王。”
凤绝将她眼中的淡漠疏离,瞧得清清楚楚,不免神色更黯,薄唇吐出一字,“是!”
雨色水润,却染了淡灰的颜色,投射到他面上,只将那深刻的线条勾勒得更柔和。
清幽默然不再语,师兄落入九江的一幕,此时正反反复复在她眼前流转。
师兄死了,东都沦陷,无邪也不知所踪……
她努力地克制着,克制着心中有如滔滔江水翻滚的惊恸,克制着想上前与他一决生死的冲动。
片刻后,她安然垂下细腻的睫毛。伸手,缓缓解开肩头的雪白狐袭。身子,离了唯一的温暖,骤然被冷风肆意侵袭着,衣衫尽湿,冻得她整个人瑟瑟直抖。伸手,她将那狐袭递给凤绝,面色平静若一汪宁静的秋水,字字道:“还你。”她的语调,冷如死寂般的苍凉。
他的呼吸,渐渐凝滞,俊颜有着一丝尴尬,半响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