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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死啊死的,不许胡说!”康师傅皱着眉低斥了我一句,我没料到他居然会因为我说了个“死”字而发火,一时愣住了。康师傅顿了顿,显然是调整了一下心绪,伸手将我的衣领子整了整,慈祥地道,“禧儿,皇阿玛做事自有皇阿玛的道理,你是我的亲骨肉,我所做的都是为你好,知道吗?”
  康师傅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发火,一会儿又慈祥得不得了,难道出宫前吃错了什么药?我心里这么嘀咕着,嘴上自然不敢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康师傅抚了抚我的脸庞,将我拥在怀里,柔声哄着我:“好了,你就靠在皇阿玛怀里睡会儿吧,等你睡醒了,京城也就到了,到时候就让你把斗篷脱掉,好不好?”
  我说“不好”有用吗?只好暂时将自己当成“黑貂”,被迫窝在康师傅的怀里“春眠”咯!
  车子一晃一晃地缓缓向前行,但是没行多久,忽然听见车前传来一声怒喝:“站住!”逐渐有些迷糊的我,被这冷不丁的一声给吓清醒了,车子也停下了。咋回事儿?我坐直了身子,想脱离康师傅的怀抱去车窗边瞧个究竟,康师傅却早有防备,紧紧钳制着我不让我过去,并在我耳边小声道:“不用看,八成是星尼来要他的儿媳了。”
  康师傅的话音刚落,果然又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班第,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蒙古鞑子在捣鬼!快把我儿媳妇儿交出来!”
  我不禁朝康师傅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料事如神呐!康师傅朝我笑了笑,一副“世事皆在我胸”的样子。
  “星尼叔叔……”班第居然还客气地称那渣滓为“叔叔”,太过礼貌了吧!“您的儿媳是在这里,不过暂时不能跟您走,大公主这儿缺人手,想让她帮几天忙!”
  “少罗嗦!” 星尼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声音一如以往地蛮横。“大公主在哪儿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趟出来是干嘛的!我看八成是你看上了我儿媳,想霸占她吧!快交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星尼叔叔,大公主就在这辆车上,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问她。”班第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还是彬彬有礼的回话,换成我,早让塞图他们上去揍这个死星尼了。
  “哼,跟我玩儿空城计?你还嫩点儿!”星尼显然根本不相信班第的话,小人惯常以己之“阴谋心”度君子之“磊落腹”,没有办法啊。
  “哒哒哒……”一阵皮靴敲地声由远及近,最终在离车子不远处停了下来,随即星尼那蛮横的声音再度响起:“秀芬,我给你个面子,你自己乖乖下车,别让我动手!”
  我刚想张口骂他,康师傅却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别说话,他自己却冷着脸,沉声道:“这车上没有秀芬,只有朕和大公主!”
  “皇……皇上……”星尼显然吃惊不小,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星尼,你的胆子不小啊!”康师傅的口气陡然严厉起来,“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朕的女儿和女婿!”
  “奴才奴才,奴才该死,”星尼喊了两句例行口号,狡辩道,“可奴才实在是寻找儿媳心切,一时失了理智才口不择言的,请皇上恕罪!”
  “你寻找儿媳心切?哼哼,朕看你是想让你儿媳给你儿子殉葬心切吧?”康师傅的这句讽刺直指星尼的要害。
  “回……回皇上,不是‘殉葬’,是奴才的儿媳自愿‘殉夫’守节!”星尼还真是大言不惭,当着康师傅的面居然都能说出这种瞎话来。
  “自愿?”康师傅冷笑了两声,道,“你听好,大公主很喜欢你的儿媳,想让你儿媳陪她几天说说话,不知贝子爷肯不肯让你儿媳晚死几天以遂大公主的心愿呢?”
  “这个……” 星尼犹豫了一会儿,道,“自然是大公主的心愿要紧,心愿要紧!”
  “如此,朕替大公主多谢你这位叔叔的成全了!”康师傅嘴角挂着轻蔑,再次讽刺。
  “奴才不敢!”星尼虽嘴上说着“不敢”,但那口气明显带着不甘和憋屈,我听着心里乐开了花,朝康师傅竖起了大拇指!
  “走吧!”康师傅朝我眨巴了下眼睛,高声吩咐了一声,车子又重新向前移动了。
☆、214病中炼狱
  
  躺在床上;手脚都被缎子牢牢缚着不能动弹的我,朝正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喂我喝药茶的,慈祥的孙嬷嬷苦苦哀求:“孙奶奶,孙奶奶;求求您;帮我解开吧;不然;我太难受了;我真的要死了!”
  我不清楚这位孙氏——当年曾带过康师傅的保姆;几年前我在江宁织造署遇见过的已故江宁织造曹玺的夫人,曹寅和曹宣的母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只知道,某一天我昏昏沉沉的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门窗全部用厚帘子给盖住的黑沉沉的屋里,借着桌子上罩着灯罩的唯一一盏烛灯所发出的昏黄光亮,我发现我仍窝在康师傅怀里,只是身上的貂皮斗篷已换成了被子,额头上还敷着块温热的湿毛巾,康师傅正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我,待我轻轻唤了他一声后,他微笑着应了一声,同时却有一滴像雨点儿似的,味道却咸咸的东西滴落在我的唇上,尔后,我就听见了齐齐的道贺声。我循声望去,原来是蒋燮和另外几个太医,还有一位老妪——就是孙氏。
  当时,我很好奇他们为何向康师傅道贺,太医院院正对康师傅说的一番话解开了我的疑窦——原来我得了麻疹,已经断断续续高烧了七八天,烧了退,退了烧,疹子也随着热度出了隐,隐了出,其中一度还咳嗽得相当厉害,甚至导致了昏迷,这回疹子可算是出来了,我已无性命之忧,但接下来的“回疹期”仍需仔细调养,仍然不能见光见风,更不能搔痒,否则容易留下后遗症和疤痕。
  从院正说完话的那一刻起,我算是跌入地狱了。
  不能见光,不能见风,室内闷沉,我勉强还能忍受,但不能“搔痒”这一条却折磨得我痛不欲生!这简直是世上最残忍的一种酷刑,痒,钻心的痒,直痒得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甚至恨不得让人拿把钢丝刷子,在我身上刷一遍,只要能赶走这让人发疯的痒,我宁愿退了一层皮去。可是,只要康师傅守在我身边,他便会牢牢地钳制住我,不允许我摸一下痒处。我闹啊,哭啊,喊啊,骂啊,嗓子都哑了,甚至还咬了他一口,都无济于事,他脸上明明满是疼惜和不忍,却只是紧蹙着眉头,紧抿着双唇,制住我双臂的手始终不曾挪开半寸;他若去上朝,或者晚上睡觉时,为防止我乱抓和乱踢被子受风受凉,便亲自拿绸缎将我的双手双脚分别绑在床头床尾,还严令任何人不得开解,否则严惩。
  这会儿康师傅上朝去了,屋里只剩下我和孙嬷嬷两人,那奇痒又出没在我的胸口,耳后,面颊等处,我实在忍受不了了,知道孙嬷嬷的心肠软,便开口相求,希望她能通融通融。
  看得出来,孙嬷嬷很是心疼我,可她放下了手里的碗和调羹,望着我被绑缚的手犹豫了半天,最终只是掏出帕子替我掩了掩额头上的汗,劝道:“大公主,不成啊,你忍一忍啊,忍过去就好了!”
  “孙奶奶!”我用略带暗哑的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对孙氏苦苦哀求,“皇阿玛现在不在,您偷偷地帮我解开,没人会知道的,孙奶奶,求求您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大公主,”孙嬷嬷红着眼圈道,“奴婢知道你不好受,可是太医说了……”
  “太医太医太医,太医说的都是狗屁,狗屁,狗屁——”难忍的瘙痒和孙嬷嬷的拒绝,终于让我忍不住破口大骂,同时我使劲儿地挣着双手,蹬着双腿,发泄着心中的怒气,整张床也剧烈地摇晃起来。
  “大公主,大公主,”孙嬷嬷抱住我,流泪劝慰道,“你别这样,会伤着你自个儿的!你看,手腕儿都勒红了!”
  “孙奶奶,您要是心疼我,就帮我解开吧!”我再次哀求。
  “不,不行……”孙嬷嬷仍然摇头!
  一阵巨痒从四面八方攻袭到心头,我再次挣扎着哑着嗓子嘶吼:“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让我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
  “不许胡说!”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喝传入耳内,我一转头,发现康师傅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床头,正皱着眉头瞪着我,我此刻也正是怒火中烧,便不管不顾地继续大吼,“我就是要死,要死,要死,死、死、死——”
  “皇上……” 孙嬷嬷抹了抹泪,将位子让了出来,对康师傅道,“大公主这是痒的难受啊,快给她解开吧,不然她要伤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