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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叶其安吃惊回头。
“张施主年寿已尽,脱去皮囊,远赴西天极乐,亦是解脱。”了明方丈手捋白须,唱了声佛号,“不过这孩子,如今在世上便无一个至亲之人。老衲既收他入门,自然要将他抚养长大、授他武艺。只是孩子太过年幼、体质单薄,我佛门清规,这孩子却须好好滋补,因而此次携他入京,是求郡主相助来了。”
叶其安望着和小包玩耍咯咯笑个不停的小男孩。那孩子一脸无邪笑容,看着他,旁人的心情也舒展开来。
“五年。”了明又道,“烦请郡主抚养五年,间中少林自会有人来传他内功心法。五年之后将他接返少林。郡主以为如何?”
“五年么?”叶其安一笑,“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五年。更何况,跟着我,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罢了。大师,你可问过小山——智真愿不愿跟我走?”
“郡主方才对智真说那白虎仍旧认得他,”了明微笑,“却未想过这孩子也仍旧认得你么?”
叶其安一愣,随即展颜:“我明白了。”
那边智真已经骑在了小包背上。小包时快时慢绕着圈走,智真小手揪住虎颈中长毛,双眼晶亮,小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潮,一时欢笑一时惊叫,开心之极。
“……小孩子真是幸福。”叶其安不由喃喃低语。
“……郡主殿下,”了明忽道,“束缚人的,是人心。郡主少年白发,乃是为心所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妨一切随缘。”
“我还以为大师会用佛经里头的话来劝导别人——柳暗花明又一村么?”叶其安苦涩一笑,“我是想一切随缘,可是,究竟什么才是我的缘?怎么做才叫随缘?”时间慢慢流逝,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周围的宁和调解了郁闷的心绪,望着前方一人一虎欢笑不断,身边有慈爱的长者浸润人心的劝导,叶其安突然有了一吐为快的欲望,想要将长久以来心里的憋闷发泄一通,然而,临到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起头。心里沉淀的东西太多太久,多得能够装满大海,久得恍若穷尽一生,令试图梳理的尝试,变得苍白无力,就仿佛只要轻轻一触碰,便会排山倒海地倾轧过来,夺走呼吸、卷剥灵魂。
“大师……”一缕银白发丝随风自眼前飘过,叶其安眯起双眼,透过前方欢乐的身影,望着远处,“我很害怕……我不属于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时间越长、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害怕,害怕自己的某个举动会带来不可逆转的错误。我是不是应该做个旁观者就好?就好像小山子,究竟那时我将他救下,是对还是错?由于我的介入,让他也许已经到了尽头的人生又开始转动,而本应消失的生命再次回归,是不是会打破这个世界原有的平衡……我这样想着,就越发地小心翼翼。可是老天爷根本不理会——或者只是为了取乐,每当我小心翼翼的时候,总是逼着我作出一个又一个的选择。作出的选择越多,我就越害怕,想要逃避,偏偏又逃无可逃……有时候我想,管他的,不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说不定这个世界乱了,我的世界也就乱了,乱到我不可能出现,那现在痛苦的这个我就会刷地一下消失不见,就能彻底解脱了……大师说我是为心所累,我知道啊。我也从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是个这样心事重重、这样想不开的人。不过等我发现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自己,那个乐观的、果决的、勇敢的自己!现在的我,总是陷在一堆乱麻中无法自拔,每做一件事情都会想,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该不该做……大师,这样的我,心都乱了,所以不知道该怎样随心,怎样随缘。”
“以智慧明鉴自心,以禅定安乐自心,以精进坚固自心,以忍辱涤荡自心,以持戒清净自心,以布施解脱自心。无欲无念,便无苦无恼。”了明单掌竖于胸前,肃穆庄严。
叶其安轻轻摇头:“我听不懂,也做不到。”
“既听不懂,又谈何做不到?”了明突然目光如电,扫向叶其安。叶其安顿时如同被丢进了齐胸深的冰水之中,呼吸困难、全身隐痛……吃痛的呼叫才到喉间,诸多压力已乍然凭空消失,快得连另一边的小包和赵哲等人都没有觉察到方才的变化。“郡主,”了明脸上仍旧带着笑意,“郡主数月前,可是曾被人追杀?”
疼痛的余波未散,叶其安手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着,讶异抬头:“是。”
“可知是何人所为?”
“知道。”
“可知其中原由?”
“……”叶其安摇头,开始觉得慌张,“……大师要说什么?”
“力劝燕王取你性命的,”了明抚须颔首,“正是老衲……”
第六十章异世人
“力劝燕王取你性命的,正是老衲……”
长久的静默……什么破了,发出巨大声响,振聋发聩,叶其安猛然站起身,眼眶渐渐泛起怒火,捂着胸口的手用上了十足的力气。剧烈的动作惊动了小包和更远些的赵哲等人,她平直抬起手臂,挡住了就要奔过来的侍卫们,又低喝一声,阻止小包扑过来的意图。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破烂,“为什么要杀我……您不是和尚么?和尚不是要戒杀生的么……”
“虽戒杀生,”了明神色不改,隐隐佛光罩面,凛然生威,“却须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叶其安胸口一滞,半响,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笑到全身无力,笑出眼泪。
赵哲等人远远看着她笑,神情反而愈加凝重,戒备着,却不敢违令上前。小包身边,被大人们的样子吓到的智真茫然不知所措,小手揪住虎背上的毛,一脸的害怕。
叶其安收回视线,停住笑,无力地垂下头,明显带了嘲讽意味地叹息:“大师是说,我是妖魔啰?真是太抬举了。我一向自认是受害者而委屈万分,不料别人眼里,我却是个施为者——现在我这妖魔就在眼前,大师怎么还不动手?”
了明方丈轻叹一声,转头看向远方:“三年前,老衲一位师侄赶赴少室山,言其道友梦中得仙逝师父指点,卜下一卦,道三年之后,乱世之妖出于中原,天下战事再起,涂炭生灵。因此事干系重大,特来与老衲商议。听闻此事,老衲原是不信,但无论真假,事关天下苍生,便不能当闲视之,于是三年来四处探访,时刻小心,防患未然。此后三年已过,当今天子虽行法严厉,较之前朝,却也算得国泰民安,并无战祸端倪,老纳渐渐放下心来。不料数月之前,师侄书信告知,卦中乱世之妖已出,邀老纳聚首相商,便有了此后之事。”
“这么说来,我便是那乱世之妖了。”叶其安挑起眉尖,冷冷一笑,“却不知大师师侄是如何认出我这个乱世之妖的?”
了明面色不改,又是一叹:“数月前,凤县密林之中,郡主突然现身于世,又于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无踪,遍寻不着。一月之后重现密林,无亲属、无家宅,谈吐、服饰皆为异世,身侧又多了只罕见通灵白虎。若说寻常,恐怕无人信服——目睹郡主那时样貌之皇家侍卫中,便有我少林俗家弟子。何况,在此之前,卜卦之人便执有一幅画像。”说着,他抬手指向叶其安捂在胸口的左手。她左手因为抬高,袖口下滑,露出腕上所带的电子表。“画像中人发服皆与我朝相异,样貌却与郡主无二,腕上所佩之物此刻便在郡主腕上,若要相认,却是不难。此上林林种种,老衲怎能不疑……”
了明的话如同重锤,一个一个用力敲打着叶其安的耳膜。叶其安只觉得口干舌燥,眼前一片模糊,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只是本能喃喃低语:“怎么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便在老纳与师侄见面之后,”了明继续道,“那道友又得一梦,将卦象再行读解,再得一言:北地燕王遂将陷于不义……”
“原来燕王那时说的乱世,说的万劫不复,竟是这样来的……”叶其安慢慢站直,目光迷离,“……大师,如今我就在眼前,为何还不动手?杀了我,岂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高,但赵哲等人皆是习武之人,已听得清楚,震惊之余,再也不顾叶其安此前命令,手中握了武器纵身而上,将叶其安与了明方丈隔开数步,严守戒备。
了明方丈恍若不见,仍旧看着远方,慢慢闭上双眼,许久,睁眼望向叶其安:“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燕王既已不存杀你之意,老衲若再执念,何尝不是违反天意?郡主虽为异世之人,其心向善,开封解疫、南海平寇,皆为善举。若能以苍生为念,成魔得道,不过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