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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药坦然一笑:“苏皇后守正不阿、仗义执言,理应受老臣这一拜!”
看着他清矍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宫墙后,突然想起一件事,苏浅急急赶上数步:“俞先生留步!”
她对疑惑的俞药说道:“那拉提山终年苦寒,我那里有张火狐皮,在南朝温暖之地,并没什么大用,不如送给俞先生御寒护体!”
山如屏(4)
转头望向一直候在旁边的炽书,心下雪然,作为薛琅琊的心腹,他必然不会放心自己与俞药独处,与其暗渡陈仓,不如明修栈道……
脸上绽开清淡笑意:“总管一起来吧,俞先生年事已高,等一会儿还要劳烦你送他出宫!”
苏浅回到琢阳宫,叫宫女从箱奁内寻出火狐皮,亲自拿起卷成一团,笑吟吟地递了过来,俞药弓身接过,却觉得苏皇后借着火狐皮遮蔽,在自己手中塞了一个圆形物件,抬眼看去,他是何等老谋深算之人,虽然心中惊诧,表情却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苏浅星眸中略有提点警醒之色:“俞先生一路西去,将心放宽些,乌图鲁汗王是个精通音律的风雅人物,极擅吹奏哀茄,你在亲自面见他的时候,不妨投其所好,或许能够有些转机……”长长叹出一口气,又缓声道:“俞先生一路珍重!”
退出琢阳宫,由炽书相陪出了紫微宫,又在羽林卫眼皮下出了太微宫苍龙门,坐上府中单骑车轿,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后的皇城宫门,俞药这才掀开一角轿帘,借着月光向手中望去,一只白惨惨的牛骨哀茄,静静躺在火红的狐皮中,散发着幽冷微光。
将哀茄给了俞药,苏浅才安然睡下,俗话说得好: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那个老人首先要穿过动荡的纥合全境,不能迷失在地势峻奇的那拉提山脉,最后顺利地面见乌纳林,那只哀茄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心里其实没什么底,那个性情跳脱不羁的乌图鲁汗王,当日在松园里声明,与乌图鲁灭族血债无关的要求,他才会答应,到底会不会放还薛琅玑,也难说得很!
怔怔望着织金祥云纹帐顶,眼前似乎又浮现出状若颠狂的孙皇后、五官童稚却表情狞厉的薛琮玺,这如海深宫,终究不是她的归处……
青阙城以东四百余里,是南楚历代皇帝避暑的夏宫,被称为云景宫苑,经(精彩全本小说百度搜索:炫书)历萧国、乌图鲁、纥合三国犯境之祸,武帝终于在即位的第一个夏至后,入住云景。
山如屏(5)
昼永日迟,苏浅在这难熬的漫长夏季里,又恢复了旧年抄撰《金刚经》的习惯,确实让她暂时忘记了目前的困境,因为紫羊精毫下的每个字,都让她回忆起另一个男子,衣如雪,发如漆,眉如虹,眼如星……
耳边似乎传来隐约钟声,在这个夏日正午,像落入静潭中的一滴水,层层漾开、如真似幻,停笔细听时,好像又没有了。
“这是山隐寺的午课钟声……”低沉的男声响起。
苏浅搁了笔,缓缓立起身来:“陛下!”
薛琅琊穿着常服,一袭青缎上绣着云龙吐火珠,外罩玄色纱衫,负手立在门前,眸深如海,看不出端倪:“东云山中,只有山隐寺有名钟大吕,响铜所铸,声彻八十余里,能够传到云景宫苑,养珠想去看看吗?”
怔怔出了神,她不会忘记,山隐寺前有一株合欢树,也不会忘记,那个清雅的白衣男子曾经对自己说,万物守恒,一存一灭,没有两全之法。
一行人去山隐寺时,都换了便装,寺中礼佛学经风气浓重,只有两名知客僧接待,他们一路过山门,进大雄宝殿,在佛祖座下礼拜焚香。
礼拜之后,薛琅琊被请入后殿与主持相谈,苏浅则缓步走到山门前,立在阶前看着那株合欢树,细叶像碧绿的鸟羽,密密覆了一树。
她方才留意问到玄机法师,知客僧说他刚刚为净人授戒完毕,重入东云山隐修,心中遗憾,本来想看看浚源哥哥的恩师,那位大智难测、禅武双修的高僧到底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山中天气捉摸不定,刚才还是碧空如洗,突然间拉丝扯絮,聚起一片灰白的雨云,刚有几点细雨飘下,便觉身后有人赶上一步,为自己撑起伞,转头看见刁白立在三步开外,神容冷淡。
雨渐渐大了,山风过处,细雨扑溅了满脸,苏浅突然听见身后刁白沉声道:“苏皇后!臣下有些话,不吐不快!”
这人一向对自己敬而远之,听见他主动攀谈,简直比听到三箴其口的金人说话,更加令人惊异,苏浅向他望去,见他伸直手臂为自己打伞,整个人却立在雨中,遍身透湿。
“但说无妨!”
山如屏(6)
刁白双目直勾勾盯着前方,并不看她,脸上木无表情:“苏皇后可知道,陛下将薛甲调去了极南之地?”
苏浅一怔,淡然道:“不知道!南楚律例,后宫不涉政事!”
“皇后养过烈马吗?”
突然听到不相干的话,苏浅心中惊疑,脸上却仍然不动声色:“没有!”
“驯服烈马一般都要使用强硬手段,可是马鞭用得过多,它也会暴起伤人。陛下操持政务,手段严苟,极少向别人解释,如今的南楚朝廷,就是这匹即将失去控制的烈马!”
“武力是笼头、文治是缰绳,如今南楚武将之中,绥舞阳投敌叛国、畏罪自尽,毛冼在上皇被俘时战死沙场,陛下又赶走了薛甲;治国文臣之中,文仲景大人已经去世,俞先生出使那拉提山,两相五卿在心中,多瞧不起有异族血脉的武帝陛下,现在真正站在陛下这边的,只有典吏署孟登丰大人!”
雨越下越大,唰啦有声,将整个天地变成一个迷朦不清的梦境,刁白的声音就在梦境中悠缓道来:“苏皇后应该明白吧?陛下远调薛甲,是因为怨恨他曾手刃您的双亲,害得您与陛下心生嫌隙!”
苏浅冷然道:“以薛甲之罪,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就算远调极南又如何?”
刁白突然沉默下去,半晌才说了一个字:“是!”
“其实……他不过奉令而行,作为暗卫长,不遵谕令就是死罪,何况,他不做,会有别人来做!苏皇后洞明世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突然想起薛庚燃尽最后一丝生命说出的话:奉命而行所做的事,未必是我们真心想做的事!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这件事真得应该怪责薛甲吗?莫如说,应该怪责已在九泉之下的南楚元帝薛千峦吧?可是亡者已矣,他的肉身与思想都已不在这世上,廓然如虚空……她又有什么办法?
“苏皇后可曾想过,陛下日日召幸后宫女子,为何直到现在也未曾有过一男半女?”薛庚似乎并不在乎她有何反应,自顾自缓声道:“陛下有严令,凡侍寝过的女子,一律要在脐中纳入红麝丸,不许怀有他的子嗣!”
山如屏(7)
“什么?”苏浅惊呆在当地:“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刁白略侧头,冷冷瞧着她:“属下不明白,或许苏皇后会明白?”
不错,略略思索便已全然明白!在他强悍冷漠、不可侵犯的外表下,还是靖清十四年,那个立在青纱灯下的孤戾少年,不愿让不爱的女人,孕育自己的骨血,是因为不想这世间,会有第二个宝倌。
鼻中酸楚,视线一片模糊,耳中听见刁白极冷的声音:“后宫之中,尊贵如嘉妃娘娘,也不能免去红麝丸,孟登丰大人为此事数度抱怨,对陛下积怨日深,南楚这匹烈马,没有了笼头,也即将失去缰绳!造成目前情势,却只有一个原因!”
他在怪她……苏浅无言以对,只有咬唇不语。
东云山的天气果真古怪,骤雨骤停,云散雨歇之后,刁白收了伞,又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地退开。
恍恍惚惚间只觉得手掌一暖,已被人紧紧握住,转头看见薛琅琊与自己并肩而立,黯蓝深眸望着阶下的合欢树,缓缓问道:“养珠在想什么?”
“在想佛经中所说的西山大石……”苏浅双目放空,茫然低语:“天上仙人,每岁一来,用衣袖拂拭石头,什么时候石头被磨平,什么时候历渡一磐石劫!”
“与漫长的岁月相比,咱们就像朝生夕死的秋虫,铭记或是忘却,大概也没什么重要……”
薛琅琊一动不动,他几乎能够嗅到幸福的味道,就在毫厘之间,他的养珠,在寺前凭吊、祭奠旧情之后,会选择铭记还是忘却?胸中,渐渐升起希望……
“宝倌!”她低低唤他,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浓雾:“我想朱衣大概是对的,且将旧时意,惜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