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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水桥还有数丈远,雪镰已赶到身后,苏浅甚至可以听见文浚源沉重愦怒的呼息声。
身后一轻,胯下战马连续几个纵跃,已经上了枯水桥,苏浅回头,正好看见极为惨烈的一幕,原来薛庚已转身纵下马,一言不发,张臂向雪镰的前蹄抱下。
何等神骏的宝马雪镰,被他硬生生地和身抱来,向前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耳边只听见咯喇喇一连串脆响,薛庚胸前肋骨被这一蹄,尽数踹碎,整个身体倒射出两丈开外,伏在枯水桥头,口中鲜血狂喷。
文浚源轻身纵向半空,衣襟当风、姿态轻灵,堪堪落足在桥头,正准备迈步上前,脚下突然一滞,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苏浅听见身后沙沙作响,回头看去,枯水桥南端已围上黑压压一片南楚士兵,中间铁弓营箭矢如林,两翼是刀斧营,宣花斧和厚背战刀映着日头,寒光凛凛,薛琅琊骑着风泉,遥遥立在阵前,身上销金麒麟甲,头上红缨战盔,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
“浅浅……”无视面前的刀林箭海,文浚源平静地叫她的名字,白袍凌风飘扬,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向她遥遥伸出。
转头望向南边,又望向伏在桥头、奄奄一息的薛庚,苏浅用力咬住下唇:“浚源哥哥,不要再造恶业!”
文浚源盯着她,语声极低柔,带着无法形容的蛊惑之意:“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浅浅,你先到我身边来……”
眼看薛庚口中鲜血漫延一地,刺痛了眼睛,苏浅不顾一切地哀求道:“浚源哥哥,你先走吧!”
南北绝(2)
文浚源清雅的脸庞有点扭曲,凤目亮得可怕:“浅浅,今日你若执意踏过枯水桥,回到他身边,咱们从此便只能相绝南北、各自珍重!”
他决绝冷酷的声音像把尖刀,瞬间刺穿了苏浅的胸膛,顿时呆若木鸡,耳边响起小满姬冷冷的声音“文仲景大人和文夫人为什么要自缢?”
为什么呢?云笺上的松墨小楷,一行行浮现在眼前。
源将临洛都,八千里狼弛血战,誓还南楚,身死则魂予……玄机法师故日有云,行坐皆禅定,源重回沧江南岸之日,杀伐亦慈悲……唯患双亲急难,各自珍重!
各自珍重……剥开虚伪温存的外衣,舌尖翻滚的,原来是那样冰冷无情的四个字……
瞬间出了遍身冷汗,苏浅直勾勾盯着文浚源,全身抖得几乎无法抑止:“浚源哥哥,义父义母为什么要自缢?”
文浚源面无表情,半晌才缓缓道:“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苏浅声音低极,几乎难以听清:“唯患双亲急难,各自珍重……是你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活着一天,就会成为你征伐南楚的累赘!”
声音似乎哽在喉头:“你怎能?你怎能这样残忍?”
文浚源颊肌微微抽动,僵声道:“我也未曾想到,他们会选择这条路……”
“他们还有别的路走吗?浚源哥哥,如果事先知道他们会因此而死,你是否会停下南征的脚步?”
没有听到回答,苏浅死死盯着面前那个白衣男子,龙章凤姿、清雅如仙,双目中闪烁的光芒,却是那样嗜杀而坚定。
惨然微笑,苏浅翻身下马,嚓一声抽出短剑,抵在自己喉间:“若有一天,死的人是我呢?”
“你以为我想吗?”白衣男子终于吼出声来,长眉倒竖,目光如血,抛却人间谪仙的雅致皮相,化身为炼狱中的恶魔,“若不是薛琅琊苦苦相逼,我何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苏浅!苏浅!”
他绝望地声声嘶吼她的名字:“苏浅!如今,连你也来逼我?”
苏浅咬牙将短剑刺下两寸,感觉刃尖已经切入肌肉,温热的血液沿着脖颈流下,瞬间浸透甲衣,一步步向他走近,毫不留情地冷冷道:“走开!”
南北绝(3)
文浚源已经方寸大乱,面色如雪、目光狂乱地连退数步,苏浅弯下腰,试图将薛庚扶起,那个高大的男人只微微颤动了一下,便又颓然倒在桥头,满脸鲜血泥尘中,双眸已经涣散无神:“王妃……”
“奉令而行……所做的事,未必是我们……真心想做的事!”他恍恍惚惚望着面前的枯水桥石板,喃喃道:“薛甲和我都是如此……请你原谅他……”一语未毕,已然气绝。
伸出手掌合上他空洞无物的眸子,苏浅缓缓站起身,终于明白,这一路薛庚为何全力回护,舍却这条性命,只是为了大哥向她赎罪……小满姬没有说错,人生果然是这样残{精彩小说下载百度搜索:炫 书酷!
义父说,若能与浚源哥哥相守,忘却旧事,不要追究……我做不到!
义父说,如果不能幸福,至少不要让彼此太痛苦……对不起,我做不到!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咬紧牙关回手一剑,挑断左腕的五戒珠,剑尖重又抵在喉间,苏浅拾起五戒珠,缓步走向文浚源,直直伸出手臂:“文将军,不要再南征了,回萧国去吧!”
文浚源望着她白玉般的掌心之中,石青丝络穿起的五粒火红珊瑚珠,又抬起头怔怔盯着她,不可置信:“你用五戒珠换我退兵?”
苏浅死死闭上眼,不想再看见那张熟悉的清雅面庞,灼热泪珠滚滚而下,喉间嘶不成声:“是!从此,我们南北相绝、各自珍重!”
文浚源脸上的神色,由惊疑欲狂到心如死灰,渐渐的,凤目中蒙上一层冰冷的薄翳,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伸出两指拈过五戒珠,似乎不想碰触到她的肌肤。
拂袖转身,飞跃上雪镰,文浚源瞟了她一眼,淡然道:“数年情谊,两夜缠绵,换我退兵,长庚王妃果然很会做买卖……”
他的话,像迎面抽来的两记耳光,苏浅只觉胸中气血翻涌,眼前金星飞旋,几乎站立不稳。
“就如你所愿!不过,今日我不杀他,来日他会杀我!”文浚源露出和煦的笑容,若无其事地道:“王妃不妨猜猜,我和他,谁会先丢了性命?”再不犹豫,拔马回头,雪镰瞬间便消失在远处苍翠丘陵之间。
南北绝(4)
深暗穹窿中,飘下星点薄雪,残月冷冷映照着荒野间两座坟茔,坟前立着的女子,头戴青竹斗笠,身穿一袭黯淡陈旧的百纳衣,一动不动,像化成了雕像。
“小姐,你在这里,叫我好找!”碧琳举着油纸伞,慌慌张张地奔来,小脸皱成一团。
苏浅微微抬起头,斗笠下露出半张精巧雪白的脸庞,仰望夜空轻声道:“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阴冷的夜风吹过,碧琳一阵瑟缩:“是……是毛妞的忌日!”
“是啊!我终究是迟来一步……”苏浅幽幽叹息。
二十四度月圆,两载春夏秋冬,可是她始终没办法忘记,当年走进吴下村的那一刻,满目冲天火光,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死寂。
离火带兵入村,大概首先纵火烧毁了粮仓和民居,给了村民一些时间逃离,可是毛妞为了瞎眼的外婆,耽搁太久,刚刚走出妙相庵,便被萧兵立斩在当地。
她记得当日自己在枯水桥,不顾一切想拔马南去时,薛琅琊策风泉挡在面前,黯蓝双眸仍隐隐蕴着一线希望,他沉声说:“养珠,跟我回去,之前所有的事,我们统统忘记!”他盯着自己,语声中尽是难言的苦涩:“方才,如果铁弓营万箭齐发,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下命令!”
是的,她知道……为了不伤她的心!为了他们之间,再不要生出难以挽回的嫌隙!
即使知道,她仍然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让我走!你曾经答应过:但有相求,无所不应。请王爷不要食言!”
她记得,薛琅琊的脸色变得那样可怕,双目通红,剑眉倒竖,隔着丈余仍然可以听见,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苏、养、珠!”一字一句,切齿低语:“你欺人太甚!”
虽然如此,他还是放走了自己,随后又送来了碧琳相陪。
文浚源退兵之后,长庚王集中兵力,直逼海西,大败乌图鲁和纥合骑兵,将残部逼入终年苦寒、土地贫瘠的那拉提山脉,可是文帝薛琅玑战败被俘,一直被乌纳林所挟制,不肯放还。
南北绝(5)
征尘初定,军功卓著的长庚王,在朝中文武大臣推举下,成了监国摄政王,辅佐不满四岁的侄子薛琮玺。
吴下村逃难的村民陆续返回,其中包括妙相庵的住持惠净师太,还有一些薰女、比丘尼。
苏浅知道,薛琅琊并没有放弃自己,村中多有他的眼线耳目,自己刚刚向惠净师太提到剃度出家,未及等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