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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转目在他脸上,眸光如电,穿透了灵魂:“何必故作姿态?”她露出冷冷的笑容:“你也想做浚源哥哥吗?一身尘不染,恍若人间仙……”
“可你不是他!你只是一个无家无国、无亲无故的可怜虫。当年在花神庙,若不是拼上性命,置自己于绝地,你以为能够得到元帝正视半目?若他瞧不上你,又怎能获得俞药、义父与绥将军辅佐?如果没有他们辅佐,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
“长庚亲王?笑话……在南楚,你是流着世仇一半血脉、永不能信任的异类;在海西,你是乌图鲁全族欲杀之而后快的南朝余孽!”
念成伤(3)
薛琅琊紧紧握住书案边角,五指痉挛,几乎扣进紫檀木里,嘶声低吼:“住嘴!”
苏浅对他的怒吼置若罔闻,一字一句是那样刻薄恶毒:“你的父亲,从未放下对你的戒备猜疑,可笑你活到十四岁,还只能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乌府世子,连正大光明地认祖归宗都是奢望!你的母亲……”
像想到什么极可笑的事,她突然仰起脸冷冷笑了:“那天我在花坊外苦苦哀求她,我说你实在太可怜,请她顾念你身世堪怜,待你好一点!若没有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为你分辩求恳,直到她死,你也只能做为她泄愤出气的工具而已!”
薛琅琊猛扑过来,一把扼住她的肩,双目血红:“我叫你住嘴!”
苏浅含笑凝视他,眼中满是嘲弄轻蔑:“你贵为亲王、皇命受天,较之我这市井之徒、商贾时妖又如何?不过是活得更加悲哀、更加可怜……”
眼前一片血红的模糊,狂怒淹没了理智,薛琅琊扬手掴下,苏浅被这一耳光打出丈余,昏厥在满地碎瓷中,墨蓝双眸中疯狂的怒焰,渐渐被悲哀占满,脚步迟滞,走到她身边缓缓蹲下,展开狐裘长衣将她抱入怀里。
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最懂得怎样伤害自己!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冰冷刺骨的利刃,刀刀致命,杀人不见血!
被炽书请来的太医丞向雁云,心中十分疑惑,由经纬堂院门开始,便没有看见一个仆从侍女,即便如此,他也并未料到,走进阁间看见的是这种情况,满屋狼籍,长庚王脸色苍白,负手立在檀木榻前的帷帐前,双眸阴寒如冰。
脸上已禁不住露出讶色:“下官见过王爷!”
薛琅琊冷冷嗯了一声,惜字如金:“请为王妃诊治!”
帷间光线极暗,适应了好一阵才看清了状况,向雁云惊得踉跄数步,已退出帷外,脸上露出难色:“王爷,为何未请内闱的女医官……”
薛琅琊转眼望着他,声音极平缓,几乎没有起伏:“我听说,医家眼里,只有生老病死!”
“王爷所言极是!”向雁云略有羞惭。
念成伤(4)
(我只能说,这个才出场就壮烈牺牲的向雁云,决不是个打酱油的!他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榻上晕睡的长庚王妃,未着寸缕、遍体鳞伤,她本来精致小巧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口鼻间鲜血渗出,看得向雁云心中发颤,这一掌,好重的手!
小心为她清除碎瓷,洗净伤口,又敷了药散,一切处理妥当,这才退出帷外,向薛琅琊禀道:“王妃身上的伤并无大碍,不过是些皮肉之苦,只是脸上那一掌震动颅脑,大概会昏睡一两日!”
“有劳!”长庚王姿势未变,声音极冷:“向大人今日都看见了?”
向雁云仍是垂着眼睑,眉头已经微微蹙起:“还请王爷明示!”
“本王治家不严……”
就算向雁云再不通世故,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背心渗出冷汗:“这是王爷家事,下官不敢妄自诽议!”
长庚王望着他,眼神阴森难测:“你瞧过她,也碰过她的身子!”
向雁云愕然抬头:“可是王爷说,医家眼里……”
那个高深莫测的男人出言打断:“作为一个太医丞,你太多嘴!”
想起上次被请来王府,与王妃那廖廖数语的交谈,向雁云顿时面如死灰,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长庚王仍然没有传唤皇宫内闱的女医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论是秋后算帐,还是含怨未发,今天长庚王显然没打算轻饶自己!
耳中听见长庚王冷冷的声音:“向大人应该比谁都明白,多嘴的人,往往不得善终!”
震惊地抬起头,眼前那个鼻梁歪斜的男子,神情阴冷、满目杀机,向雁云脸色灰败委顿,只是心中仍抱着一丝侥幸,低声恳求道:“今日之事,下官决不会对外透露半字!”
略一沉吟,长庚王缓缓说:“我一直相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若向大人自怜惜命,时日一久,我免不了会疑心到你的亲人身上,到了那时……”
向雁云肩上的药箱砰然落地,怔了半晌,才慢慢弯腰拾起,他脸上无措颓败的表情,渐渐变成镇静清冷:“下官明白了!”
念成伤(5)
太医丞向雁云服毒自尽的消息,在岁元节后两天传入长庚王府,经纬堂已恢复了原样,瓷器摆设都更换了新的,那个恶梦般的下午,似乎已经随着太医丞的死亡,被深深埋葬。
靖清二十四年,这一年的秋天来得特别快、特别急,入九月便已是天寒、风冷。
勤政殿外多种枫树、梧桐,文帝薛琅玑正与长庚王倚在罗汉榻上对弈,见他出神望着阁外,手边清茶已然冷了,薄唇露出一丝略带讥嘲的笑容:“虽然只是弈枰之戏,不过所谓行棋如用兵,怎能如此心神不宁?”
薛琅琊低头看着棋局,已是必败之势,慢慢推开棋盘:“皇兄说得不错,臣弟想起如今海西局势,不免有些担忧!”
“你是说乌图鲁族与纥合贵族勾结,滋扰五郡边境的事?”薛琅玑显然有些不以为然:“毛冼不是数次击败了他们?胡地蛮人,不足为惧!”
薛琅琊默默望着他,他原本的估计并没有错,这个异母兄弟,虽然野心勃勃、但是能力极其有限。
在元帝驾崩时,他令薛甲守住紫微宫,当时的确心存夺谪之念,可是再三思考,自己若要登上帝位,不免成了夺谪叛国的罪人、文武大臣的众矢之的,若能得到薛琅玑信任,因他能力所限、无法处理的军机治国大事,最终一定会偏劳于自己。做个持掌重权的亲王,远比针锋相对、咄咄逼人要来得更加隐蔽稳妥。
就像如今海西局势,文帝只看见毛冼数次迎战、得胜而归,却没看见,南楚王师对于机动灵活的乌图鲁骑兵,根本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创伤,反而劳师动众、耗费粮草,更加令他不安的,还有北方的萧道义帝景天翘,如今他有文浚源辅佐,就像是隔着沧江,高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虽然还未出鞘,却令人心生寒意。
爱妻被夺之恨、父母双亡之仇,那个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到底还能忍耐多久?只是连薛琅琊也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念成伤(6)
十一月间,吴下村迎来了好一场冬雨,直下了三四日。
更深夜静时,朔风夹着冻雨吹打在妙相庵的草檐上,令毛妞完全无法入睡,最近萧国犯境、北方战乱,作为座落在沧江支流上、运粮枢纽的吴下村,显然是两军争夺的军事重地,连修行的比丘尼也弃庵南逃,她与瞎外婆是受主持慧净师太所托,留在这里照看庙产。
听见身侧外婆在睡梦中发出低沉的咳嗽声,毛妞哆嗦着爬起,将自己那床破被加盖在外婆身上,悄悄下床摸出厢房,在破败的廊檐下抱着双肩来回小跑,抵御几乎要浸入骨髓的寒冷。
风雨中,毛妞听见庵门的铜环被人拍得山响,生怕惊醒瞎外婆,她冒雨冲去开了门,门外立着两个穿着南楚军服的人,盔眉压得很低,雨夜中看不清相貌。
“官爷,我家没有男丁,赴不了徭役兵役!”毛妞被冰冷的雨水浇得睁不开眼睛,怯生生地说。
敲门的那个兵士并不理她,只回头望着身后那人,语气有些绝望:“怎么办?”
立在两步之外的那人,虽然看着瘦削纤细,声音却柔和稳定:“先避雨吧!他们若是存心追赶,咱们再跑也是无济于事!”
毛妞正在纳闷,这两个军爷虽然身穿甲胄,声音却十分清脆悦耳,倒像是女人,那个当先的兵士已经向她道:“咱们从青阙城来,要去北方,暂时求借一宿,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毛妞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蹄声,一道闪电划过雨幕,她看见面前兵士已经一把扯下头盔,长发泄了满肩,果然是个纤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