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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能够唤他“宝倌”的女人!
连续几天苏浅都睡得不安宁,这一夜突然睁开眼,恍惚中不知是梦是醒,半晌才看清纱帷外映进来流金似的熏炉微光,伽楠香浓得腻人,披了件缃色轻容衣裳,赤足下床,掀了笼盖,用火箸将砂瓦盏自火上移开,又开了半扇窗,清风徐来,才觉得胸中闷满之感略略退去。
回头赫然看见榻边脚踏上坐着一人,熏炉炽炭的光芒映在他脸上,暗光交织,晦涩不明。
“是你?”倒抽一口冷气,遍身寒毛直竖。
男子两颊微陷,下颔有青黑色胡茬,身上还穿着箭袖短襟的骑装,颇见风尘之色,见她这样反映,眸光微闪,涩声道:“你怕我?”
在袖下握紧五指,平复心绪,苏浅尽量稳定地开了口:“王爷更深夜静时,进出闺阁如入无人之境,难免令人惊疑!”
“你以前是不怕我的!”薛琅琊缓缓开了口,“记得八年前,在苏氏茶寮与我共处一室,你仍然睡得着……”
“王爷大概错认了故人,苏浅与王爷,之前不曾有缘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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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死了!”盯着熏炉的男人,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神情看来宁定,双拳却捏得吱吱作响,“回到乌川我才突然想起,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人还能叫我宝倌……”
苏浅怔住,心中恻然,缓缓走到他面前立定,当时她并不知道,斗室中这几步,让她走向了什么样的命运!
脚踏上的男子半仰着脸看她,软弱地低语:“我现在,只想听你唤我一声宝倌!”
背后的炭火微光,似乎给她周身勾上了朦胧金边,长睫微垂,因为带着数分戚色,秀媚之态难以描画,略一犹豫,苏浅低低道:“宝倌……”
薛琅琊伸手握住她,长身立起,整个身体纠缠上来,嘴唇紧贴着她耳际,喃喃道:“养珠……”
苏浅愕然,想要退开却被脚踏绊倒,与他一起滚倒在榻上,惊得轻呀半声,咬牙道:“你松手!”
“别动,这样就好!”男子盯着她的双眼之中,射出奇异光芒,却丝毫没有放松自己的手臂,隔着亵衣轻裳、箭袖骑装,都可以觉出他肌肉如铁、遍身如沸,苏浅骇得不敢动,不禁想起那日,他来太史府归还雨伞风灯时,淡月古怪的神情和语调,如果再让人发现他与她这样的暖昧情态,要她如何分辩?
“再叫我一声宝倌……”
“宝倌!”满心恐惧使她立时便遂了他的心意。
“我不满意……”
“宝倌。”
“……”
“宝倌……”
情迷意乱地低声应了,男子突然抬头照她唇上吻下,趁这时机,苏浅将身体一缩向旁侧滚去,突然觉得手腕一紧,薛琅琊紧紧贴在她身后,另外一只手已由肩上探进亵衣内。
“唔!”她下唇直咬出鲜血来,满口腥甜,泪水夺眶而出。
听见她的抽泣声,薛琅琊昏乱的头脑瞬间清明,松开手缓缓坐起:“对不起!”
苏浅挣扎而起,直退到室角,一时口拙难言,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你怎么能这样?就算我是市井之徒、商贾时妖,你怎么就能这样……这样羞辱我?”
看见她缃色衣袖下、如雪皓腕间,鲜艳夺目的那五粒珊瑚珠,薛琅琊突然变得面无表情,半晌才冷冷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糊涂?”
苏浅羞愤难当,咬定牙关默然不语,良久听见他发出极冷的一声轻笑,起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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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王被册立为太子的消息,没有迟多少时日还是传到了海西边境,五郡军民多为长庚王心怀不忿,可是独独长庚王自己,像平常一样勤政治军,不但没有丝毫懈怠之意,反而更见勤勉。
自郡署回到王府,才换了便袍在书阁落坐,门外有人通传:文御史到!
炽书见薛琅琊神情怔忡,一时未答,以为他方才在郡署议事劳累了,便低低道:“王爷累了吧?要不要我叫文御史先回去?”
“不!是我传来他的,叫随从带他去山光阁!”薛琅琊似乎大梦初醒,振袖而起。
山光阁就在王府东南,布置极简,青石地,三面长窗,灰瓦粉墙,一直作为王府内的演武厅用,只在套间内设了一扇山水绣屏,其后置棋盘、茶炉、矮几。
各自落座,薛琅琊望着白衣如雪、神容静澹的文浚源,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所谓皎如玉树临风前,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浚源还记得两年前遇虎的事吗?”薛琅琊和颜悦色开了口,五指轻叩在檀木案边,发出“的的”轻响,“那是在莽原驻地,当时边境零碎战事不断,一场小小交锋之后,绥重断后,快到营地时碰到了那只饿虎。”
文浚源凤目中微光闪动,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阿重胜了那一仗,失了警惕,再加上谁也料不到,旷野平岗之上会有饿虎出没,大哥最先发现有异,骑着风泉极速赶去!”
“你那时还没有升任五郡御史,只不过是绥将军帐下的军机司事,一个小小文官,却在众武将面前露了一手俊俏至极的轻功,竟然只是稍落在风泉下风,当时饿虎已扑在阿重身上,你的两根银针后发先至,刺瞎了它的双目,随后我的玉髓剑削去了它的首级。”
文浚源微微一笑:“当时阿重力尽神竭,还死命抱着虎尸,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掰开他的手臂。”
“自那日起我们三人结绶交好、弹冠相知,成了异姓兄弟!”薛琅琊长吁一口气,神色有些恍惚,“八年前,我也认识了一个人,当时年少荒唐和人打架,被打断了鼻梁,她解下腰带为我止血,还带我回家,为我做了一碗清盐荷包蛋充饥……”
“当时我就想,总有那么一天,我会用整个天下来报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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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们请注意:一号男配出现,嘿嘿……)
文浚源微微扬起脸,淡然道:“或许她想要的,并不是整个天下……”
薛琅琊突然嘴角微翘,绽开冰冷的笑意:“罢了,在浚源面前,我也不必说得如此曲折宛转、冠冕堂皇。无论她想要的是不是天下,我想要的……却只有她!”
日头西斜,绣屏下两个俊朗出尘的男子相视无言,朱紫与雪白,统统被残阳蒙上一层苍黄色。
“宁为双凫,不羡别鹤,大哥的心情浚源感同身受!”文浚源在夕光中垂下长睫,举起茶盏送到唇边,缓缓道,“明年花朝节我与浅浅将结为夫妻,希望大哥能够早日寻得一心人!”
穿着朱紫华服、神色踞傲的男子,一瞬间眼中迸射出令人心寒的凶光,声音沉缓而空洞:“是吗?既然如此,我祝你们同生共死、比翼双飞!”
自己拼尽全力地分辩、求恳、争取,只换来这个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以虚胜实、以柔克刚,暗自冷笑,怎么就忘了?他专擅的独门武功,正是四两拨千斤的揉云手!但这一次,谁胜谁败,孰得孰失,犹未可知……
海西的天气,说冷就冷下来了,好在天气高阔、云层浅薄,阳光都是极好的,不像关内的冬日那样阴沉萧瑟。
“下雪了!”淡月才推开窗扇,便惊异地愣在那里,算来不过重阳刚过,这个时节下雪,就算在海西也极罕见。
苏浅叫疏星收了巾帕铜盆,自己在妆奁前匆匆挽了个低髻,便跑来窗前看,暖暖的朝阳下,雪细的几不可见,廊下青石台阶已蒙上一层霜色。
“咱们出去逛逛!”
换了缥绿色窄袖胡服、对襟短旋袄、软锦靴,在集市间闲逛,大概因为下雪的缘故,客商和行人都不多,可供六匹马并骑的青石长街两侧颇为清静。
“小姐,居然有胡人看相?好生古怪……”淡月也穿着胡服,有些不自在,束手束脚地贴近苏浅低语。
不远处果然有一个杏色高幡,上书“命看福祸,运问穷通”,其下摆着一张杨木案,铺着细麻布,正中低垂的绶带上写着四个大字“水镜神相”。
后面竟然立着一个身量颇高的胡人女子,从头到脚罩在皂色细麻袍之中,只露出一张涣若明珠的脸,肌肤是浅蜜色,深陷在眼眶中的瞳孔缥蓝如水,鼻梁高直,唇珠丰润,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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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极美的胡人女子也远远瞧着苏浅,眼中若有所思,见她并不打算走过来,嘴角一动,竟向她微微笑了,苏浅便也向她报以浅笑,移步走了过去。
“姑娘会看相?”苏浅看见案上摆着一个浅浅的双耳铜盆,里面清水不过八分满,可以看见盆底黑沉沉的毫无光泽。
胡人女子略略点头。
在近前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