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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弘昼拉了拉他衣袖,凑到耳朵边低声问道:“二十三叔笑什么呢?”
胤祈连忙收了笑,也低声回道:“瞧年大将军,年公爷的威风,就想要笑呢。”
倒是想看看,他还能笑到几时。
欲抑先扬,这也是雍正驭下的手段呢。
进了腊月,就要盘算过年的事儿了。先前胤祈只觉得宫里头过年麻烦,现下自己领了内务府,更加觉得这过年,竟是给自己找罪受来了。
正忙活得难以收拾,又报称齐嫔病了,要日日记得往咸福宫拨恩加的药材。这头齐嫔还没好,又有咸安宫的消息,说废太子病得厉害。
废太子原该宗人府管着他,可谁叫他住在宫里呢,胤祈只得又去请雍正示下。只没到养心殿的院子,迎面就瞧见高无庸过来,站在路上宣了口谕,说是让胤祈好生照看废太子,一应医药都不能短少了。又让胤祈代他去看看废太子,他自己是不忍心过去了。
胤祈听了便一怔,却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进咸安宫里瞧瞧。连忙应了,又叫人宣太医,就往咸安宫去。
只是才进了咸安宫的门,就听见里头大哭之声。胤祈连忙往里头跑,天色早已暗淡,还险些被地上草坷子绊倒。跌跌撞撞到了咸安宫正殿胤礽的卧房,一进门只瞧见满屋子挤着的都是人,有胤礽的妻妾,胤礽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更多的是胤礽的孩子。
各种模样嘴脸,大大小小的一屋子人,都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只瞧见了胤祈进来,却纷纷从眼睛里爆发出亮光,拥挤上前。
胤祈连忙退后,叫侍卫们在前头拦着。出了屋子,这才松了口气。再看旁边的老太医们,个个都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屋里面还传出来叫喊的声音,只听着是叫道:“他已经死了!死了啊!该是时候放我们出去了!放我们出去!”
从康熙五十一年起,就被关在这里,到如今已然足有十二年了,任是谁也都疯了。胤祈一时心惊,一时又叹息。
这位二哥,一生起起伏伏,两立两废,终究是了了账。可却是留下了后面屋子里的那群人,日后却不知他们要怎么活呢?
雍正二年十二月十四日戌时初(晚上七点),爱新觉罗.胤礽病死于北京紫禁城咸安宫内,终年五十一岁。胤祈第一次见到这位二哥,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却是在他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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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念着旧情,雍正命以和硕亲王下葬之礼安葬胤礽,叫胤祈和弘历过去吩咐事情的时候,雍正面上也很有些哀伤之色。
少不得又凑趣说些开解的话,这才瞧着雍正脸色好看了些儿,胤祈也松了口气。临去时,却又被雍正叫回去,听他道:“你这几日也是累得狠了,脸色都煞白。因允礽之事,这个年节就清清静静地过,你也趁机歇歇。”
胤祈听了这话,心中一暖,只是又觉得好笑。忍了忍,着实是忍不下,终究瞧着雍正小声道:“皇上还说允祈呢?皇上自个儿的脸色,也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怕是搁到了雪地里,就分不出来了。皇上自己也要惦记着自己的身子呀。”
两个人相互指着笑了一回,胤祈这才出了养心殿。这一年冬日里少雪,地上干巴巴的,弘历正站在阶下跺脚,搓着手咳嗽。
胤祈连忙过去,道:“你怎么竟是站在这风地里?这不还正咳嗽?”
弘历笑道:“只不过是刚才猛地喝了一口冷风,呛着了。侄儿身子好,哪里就怕这个。”
胤祈还是让苏遥把备下的手炉子给了弘历,又瞧着他面颊上,遇见了冷风就显现出来的红痕,叹道:“终究还是落下了疤。回来寻些好的东海珍珠,给你擦擦脸。”
一行说一行往阿哥所走,才到了百子门,迎面一个人撞进了弘历怀里。弘历身边的太监连忙把那人按住,推得远远的,这才仔细瞧了,竟是个女子。
若说是宫女,这人却不是照着宫女的品级打扮。一身灰色布衣裳旗袍,头上也光秃秃的并没有花儿钗儿,当真是不分明是什么身份了。
可若说不是宫女,又怎么能进到宫里?
胤祈眯眼仔细看了她年纪,少说也有二十出头,必定不是今年才选出来,仍在调.教的新人。瞧着又眼生,也不会是二十,二十一,二十二阿哥院子里的。
便指着问道:“这是哪宫里的?竟是敢这样乱跑!让慎刑司的过来几个人,拖下去好生问清楚了,别是手脚上不干净的,倒是让阿哥们不能安心!”
那宫女听了,连忙讨饶,只是那些侍卫太监哪里会放开她,硬是拖着走了老远,才听见她哭叫道:“奴婢是咸福宫的!是奉了主子的命才来的!”
咸福宫?正是齐嫔住着的。只是这会儿弘时是雍正亲口下令让他闭门思过,齐嫔只有每月月初时才能派人过来探视,这会儿又怎么派人过来了?
胤祈直觉不对,忙道:“将这宫女送去慎刑司好好问明白了,齐嫔究竟让她办什么差事来了!再着人快去三阿哥院子里看!”
想了想,又连忙握了握弘历的手,道:“三阿哥那里,怕是旁的人镇不住场子,还是你去瞧瞧。这是要紧的事儿,我得过去回了皇上才是。”
不等弘历答应,胤祈便跑着往养心殿去了。到了地方,没等通报,却见门被猛地推开,里头大步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雍正。
瞥见胤祈,雍正倒是略略收敛了面上的怒气,停下脚步,问道:“你不是才出去了?怎么又来了?”
胤祈小心道:“皇上,方才遇见了件事儿,想到这几日因为理密亲王的丧事,宫里头很有些慌乱,怕是有些人趁着机会作怪,也未可知……”
雍正哼了一声道:“朕已经知道了!倒是要亲自去瞧瞧,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说着又要抬步,胤祈连忙过去,雍正却站住了,低头道:“怎么,又想抱朕的腰?”
胤祈也想起那回的事儿,忍不住笑了,道:“这不是见皇上走得急,一时没法子……”
雍正看着胤祈,胤祈也抬眼看着雍正。胤祈料想这会儿雍正是一时气急,不然再如何也是让人带弘时过来,而不是他自己跑去。只要拦住他一时,气平了也就好了。
果然见雍正眼中渐渐添了温煦神色,最终回复平静,却是带了些灰心,叹道:“罢了,总是纠缠不过你。就听听你说什么。”
进了屋里,雍正在椅上坐下,一手扶住额头,闭上眼睛。
胤祈瞧他皱着眉,知道他有时候头疼,便小心过去,轻手轻脚地给他按头上穴位。一边按着,一边低声道:“方才瞧见有个宫女从阿哥所出来,问了却是咸福宫的,因便想到了三阿哥。只是气过了,允祈却想到了废太子。”
第九十四章 败落
雍正闻言皱眉道:“废太子?你却想到他做什么?”
胤祈叹道:“说来也是让人唏嘘,打允祈生下,就没见过他,这也是我的哥哥。因想到弘时,这回的事儿,料想也不是小事儿,若是定下了罪名,岂不是又是一辈子的圈禁?日后再有小阿哥小格格出世,便也和允祈一般,有个哥哥,却是从没见过的。”
更放轻了声音,胤祈接着道:“虽则三阿哥他不懂事,不知道孝顺,可是皇上一片慈父之心,总也是不能抛下的。当真是那样,皇上不是……心里头也难受?前几年先帝爷还在的时候,每每提到理密亲王,都要伤心好一阵子。允祈是不愿见,皇上也这样……”
他这时候说的,却是最真心不过的话了。
刚跑过来的时候,固然是为了告诉雍正这件事儿,只是到了养心殿,雍正已经知道了,又是这样暴怒,胤祈就只是想着,怎么让他消气了。
毕竟气伤身,且为了弘时,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再者,就正如胤祈所言,一气之下,雍正必然是要圈禁了弘时的,这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本就为人诟病,再闹出来圈禁皇子,怕是更要被人说闲话了。
如此一来,便是原本不伤心,听着闲话也要气恼的。康熙尚且为了废太子烦恼了若许年,雍正向来喜欢存心事,自然只有更加难受。
说完了话,胤祈却是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就敢说了这样的话了?
他心中怦怦乱跳起来,只觉得手脚都冰冷了,一时噎住了声音,也不敢再说其他的话。
半晌,却见雍正抬起手,按在他手背上,将他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过得许久,胤祈才感觉到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