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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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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我自己穿。”她还没习惯被人伺候,夺过鞋慌忙一蹬,对他们三人羞赧地笑笑:“抱歉啊,我得回宫了,细柳还等着我呢,要是回去晚了,估计又会连累她们几个挨揍。”

“等等,先把药吃了。”谢混唤住她,从篝火上取出吊壶,熟捻地用篦子滤过药渣,盛入粗碗中。君羽在身后静静欣赏,一颦一动皆可入画。

端详着这张英俊而略显阴柔的脸,不自觉已心惊肉跳,“我脸上有字么?”谢混倏然抬起眼,直直盯着她。君羽脸一红,差点呛住,接过他手里药碗,咕咚全咽进肚里。不知怎的,苦涩的汁液竟然夹杂着一丝甜蜜。

“慢点,烫……”王练之忍不住地提醒。等她饮完,萧楷也牵着马过来,将缰绳交付到君羽手里:“公主的恩德,萧某没齿不忘,今后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萧楷自当万死不辞。只是神爱她……”

“放心吧,我会尽力照顾神爱姐的,你也要好好活着,等着有一天和她团聚。”君羽会心一笑,王练之已经跨在鞍上,一手箍住腰,将她整个人轻巧地提上马背。乌骏纵蹄长嘶,焦躁地来回盘桓,不时打了几声响鼻。

君羽低下头,发现身上还披着谢混的衣裳,正要脱下来,只见他摆手道:“不过一袍子而已,公主若不嫌弃就留下吧。”

那件皂袍古素无华,纯正的墨色,没有任何花纹装饰,袖底透出淡淡清冽暗香,正是他身上最常闻到的味道。君羽略微一嗅,那股冽香直冲鼻腔,胸中的淤闷瞬间消散,似乎上瘾了般,越闻越让人欲罢不能。

“那…谢了。”她扬唇微笑,学着侠客的样子冲他们抱拳一揖。王练之也说了句:“保重。”随后轻夹马腹,一路绝尘而去。

旭日冉冉上升,穿透了厚密云层。轻薄如纱的晨风凛凛而来,吹的人衣袂飞扬。萧楷也揽过缰绳,翻身跃上马背。

“你现在去哪儿?”。

萧楷冲着日出的方向,扬起眉毛:“到北边去,其实我以前时常想,若不当这个校尉,放羊牧马也未尝不是快活一辈子。”

“可据我所知,北方现在战祸频繁,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干净。北魏胡虏凶残,拓拔圭跃跃欲试,姚兴、吕光也不甘寂寞,更何况还有慕容家那一群狼崽子。你以南人的身份过去,难免会受到排挤。”

萧楷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极为鄙夷不屑:“我留在晋国又怎样,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陛下昏庸无能,任用司马道子、王国宝这等佞臣,将朝野上下搞的乌烟瘴气。桓玄虽然精明,却跟他爹桓温一样狼子野心,迟早是会篡位。我不如走了,也眼不见心为净,少受这等窝囊气。”

他又望了一眼谢混,担忧地说:“倒是你和练之才让我放心不下。王谢两家虽然钟鸣鼎食,可自淝水之战后,陛下明显起了戒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水满则溢的道理。眼下你叔父掌控北府兵,连陛下都要顾及三分,不如趁着这个时机,你接下他手里的兵权,日后也好重振家声,桓玄就算再嚣张,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谢混静静地沉默了一阵,低声说:“我不想受制于谁,一辈子听人摆布。相处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清楚,我的心思从来没放在夺权上。”

“你以为不争,人家就会放过你吗?隐忍抱痛可不是逃避的办法,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豁出去与他们一争长短。若不早备打算,等你叔父去了,兵权落到旁人手里,你还是难逃一死的下场。”

萧楷拍拍他的肩,从腰里接下佩剑,隔空抛给他,“这个拿着,权当我提前备下的一份薄礼,等你封侯拜相之时,咱们再把酒言欢,好好痛饮一番!”

谢混接过那剑,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用力拔开剑鞘,抽出一柄秋水薄刃,锉了暗花的剑身上殷红如许,他将拇指搁在刃上一压,一股腥热顺着血槽蜿蜒而下,映着那双幽长凤目,仿佛是光华开合间,那收敛极深的一缕锋芒。

“子混,多保重。”萧楷拨转辔头,双脚一踩马镫,向着日出的方向扬鞭奔去。远天四际苍茫,旷野的长风浩浩荡荡。

谢混眺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一人一马都融进了晨曦中。艳金色的天光兜头洒下来,他抬袖遮住脸,一个人在里旷野里走着。初夏的热浪迎面冲来,吹得他的衣袂飘扬飞鼓。

天上鸿雁划过,那纯粹的钴蓝色,宛如一块大秦宝石完美无暇。人心若能如此纯净,这世间该少多少尔与我诈,杀戮纷争?

他仰起脸,望着远处的天空,可是那双浓黑的眸子,却在一瞬间老了。仿佛是风沙散尽的苍穹,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今朝选驸马(中)

君羽回到含章殿,趁四下无人,溜进自己寝室里,卧到塌上盖好被子。等到了往常梳洗的时间,她就开始唤人。

殿门推开,一个鹅黄春衫的宫女趋步进来,捧着镜奁净盥,安然跪到塌边。君羽习惯性地瞥了眼,并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绿影。她想着细柳守了一夜哨,大概早已困倦了,也就没有追究下去。

等到下午,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依然不见细柳的影子。她就寻个了借口,把芜菁找来,旁敲侧击地问:“今天怎么没见细柳,这丫头不会在偷懒睡觉吧?”

芜菁一面为她打扇,一面闲闲地答道:“回公主,她昨晚很早就歇息了,如今应该在自己房中。公主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奴婢这就去唤她。”

“算了,她平日也很辛苦,就当放一天假好了。”

又过了三天,始终不见细柳露面。君羽终于按捺不住疑惑的心情,亲自到她房里去寻,然而屋里空荡荡地,哪有半个人影。窗明几镜的桌上摆设整齐,被褥也没见动过,平整的连一丝褶纹也没有。打开厢柜,里面挂的衣物有条不紊,丝毫不像有出逃的迹象。拆人去琼华苑找细竹,她也说几天都没有见到细柳。

君羽越想越奇怪,又找不出任何线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始终没有着落。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许多宫女抱着头胡乱逃窜。

她抓住一个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女吓的用手比画着说:“偏……偏殿有人上吊了,舌头那么长,吓死人了!”

君羽心里咯噔一沉,发足朝偏殿奔去。推开沉重的大门,一个单薄的影子悬在半空中,随着风吹悠悠摇荡。君羽撩开她遮面的披发,颤颤捂住了嘴。

女子惨白的脸露出来,舌头长长吊着。眉眼清秀依旧,嘴角挂着一丝淤黑。那双大睁的眸子里,仿佛还残存着对人世最后的眷恋。君羽默然抱紧她,哆嗦着嘴唇唤了声:“细柳……”

她不明白几天前还活生生的人,怎么眨眼间就变了一具冰冷的僵尸。她尚记得,临出宫前,细柳还曾犹豫着,从腰里接下串钥匙说:“公主的大德,奴婢无已为报,这已是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还有姐姐啊,细竹是她在这举目无亲的深宫里唯一的盼头,她怎么就舍得了结自己?

不,细柳决不可能自杀,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来人!”君羽松开尸体,将情绪尽量调节平稳。应声进来几个宫女,她默声吩咐:“先将含章殿的下人都召集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宫人监娥们都跪了满地,殿里一时死静,谁都不敢轻言造次。跪了许久,终于有个丫鬟憋不住了,哭着哽咽地说:“公主明查,我等并没有害细柳,确实是她一时想不开,才……寻了短见。”

另一个也哭着解释:“是啊,我们平日待她也不薄,何必冒着风险去害她呢?细柳这丫头可好了,两腿一蹬,竟害苦了我们!”

“天地良心,确实没有人逼她,说不定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才畏罪自尽的!”

君羽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道:“我说是你们害死她的么?芜菁和雀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殿门重重合上,恢复了原先的沉静,君羽将她俩拉起来道:“这里没有外人,细柳生前与你们最是要好,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雀儿抽噎着擦了把眼泪,哽咽道:“我早上来偏殿洒扫,一推门就看见她悬在梁子上,可是前几天还好好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兆。细柳性子活泼,平日话也很多,就算有什么烦心事,也不至于自尽呀。”

芜菁接过话道:“兴许是有人训斥过她,一时想不开才赌气寻了短见。人死不能复生,公主也请放宽心,多赏她姐姐几两银子,打发出宫去便罢。”

君羽凝视着她说:“可是,你们真的相信她是自缢而死的吗?细柳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猫儿狗儿,你们以为几两银子就能买得了人命,买得了安心吗?”

入宫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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