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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萧瑟压抑,玉心缩在车中,沉默无语。
这天到了一处村头,迎面立着高大的木制牌坊。粗壮的圆柱朱漆斑驳剥落,风干裂开无数狰狞的口子,犹自在骄阳下挺立。此坊二柱一间三楼,流檐飞脊、斗拱花翅,梁、柱前后雕饰的麒麟云海镂空浮雕,即使颓败,仍精美绝伦。一楼匾额上的大字原本的描金粉饰已尽失颜色,但字体苍劲有力扑入眼底:高义寸。再看二楼匾额上还有数行小字,只是年代过于久远历经风吹雨打曝晒,字迹实在是混沌不清了。
显而易见,这个村子曾经繁华显耀过,但如今也是冷清死寂。
长风卫已事先探好了路,从这里穿村而过,可以少走二十里山路。方彪挥鞭,马车飞快进村,沿着村中略有些倾斜的土路向东口奔去。路边破败的土坯砖房倾塌颓废,半敞的木门中荒草丛生杂乱无章寂冷无声,戚戚森森令人不忍目睹。
玉心收回目光靠在软垫上,心情沉重。祁风搂住她单薄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正走到村子中心,前方一棵枯死的老榆树下,一个年轻女子倚着树,哀哀求告:“救救我,好心人救救我。”
那声音低微,几不可闻。玉心却睁开了眼睛,顺着车窗望过去。女人很瘦,瘦到脸上那双眼睛大得可怕。残破的粗布麻衣难以蔽体,露出的肌肤惨白宛如死人。这样的情形,他们一路见得太多。刚开始玉心还下车施救,后来才发现,那些人都已濒死,眼光涣散口不能言,连水都喂不进去,根本无法救治。到了后来,玉心只有闭上眼睛。仿佛她不去看,这些人间惨剧就不存在似的。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那女人还在轻声呼唤。
方彪长鞭一扬,并不打算停车。这种人已没得救,他不想耽误工夫。
谁知车内一声:“停下。”
扬鞭的手停在半空,随即另一只手一勒马缰,口中“吁”了一声,马车立刻止住。刚刚那声不是主人下的命令,不过,主人吩咐了,兰心也是他们的主子,他不好违抗只有遵命。
“兰心,那人恐怕也没救了。”祁风出言阻止欲下车的玉心,怕她稍后又会心情黯淡。
玉心摇头,那女人眼里有一种渴求,那是对生命的期冀,透着顽强不屈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她看见了这样的眼神,不可能弃之不顾。更何况,她声声呼唤传到她耳畔,她做不到,闭上耳朵装听不见。
她率先跳下车,直奔那女人而去。方彪忙道:“夫人,小心她有疫病。”
玉心步子一滞,那女人也听见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跌扑在地,口中艰难出声:“我没病,我没病,我只是饿的。我真的没有病,我爹就是医生,我也懂医术,只是苍天无眼不佑良善啊。”
说着她眼中流泪,那泪中带血,人向后倒去。
玉心跃到她身前,俯身扶住了她。
“祁风。”她回头求助。
祁风快步上前,两指搭在女人的脉上,脉象孱弱,是极度衰竭所致。此女能救,只是令人奇(…提供下载…)怪,这里俨然一座死村,她,如何能活到今天?祁风抬头对上了玉心殷切的眼,轻轻点了点头,顺手将一颗丸药送入女人口中。方彪咕哝了一声,把人抱到了后面的货车上。祁风吩咐诗儿小心伺候着。
那女人感激地看着他们,却已经无力说话了。
重新回到车上,玉心很开心。想起刚刚祁风眼中的犹疑,她轻笑一声:“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我啊你的。”祁风瞪她一眼,“你是给咱们填了大麻烦。这女人来历不明,我们又有使命在身,看你怎么救她周全?”
“哦,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呢?”玉心满脸堆笑,“可是她那样子不去救她,我会做噩梦的。你舍不得我做噩梦是不是?”
祁风噗的,也笑了。他看着玉心,一路上她都怏怏不乐,现在因为救了一个女人,她竟这么开心,他也跟着开心起来。他一把把人揽入怀中,亲亲她的柔唇,又在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几口,满意地看到这丫头小脸飘红,索性将人抱紧,再不放手。
玉心乖乖地偎在他怀里,任男人欺负她,也不反抗。救下那个女人,她很开心。因为在那个女人的眼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她想起自己无助地漂泊在丹江之上,木盆荡荡悠悠,随时可能翻覆。她小小的身子躺在里边,担忧着自己的命运,却无力挣脱。唯有瞪着大眼,盯着木盆上方那一圈碧蓝的天空,等着生,或死。
“兰心,怎么发呆?”
“啊?”是啊,她怎么忽然忆起过去的事了?那些事不是早就该忘记的吗?
可是,玉心自从离开了鹤山,就有些无法排遣的忧愁。她的过去,她没有对祁风说过。怎么说?她来自异世,无意中闯进了这具躯壳。而这具躯壳的原主人是玉曦一朝无比高贵的皇族后裔。
她要么装作什么都不知,要么就得解释清楚。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记住了本不该记住的事,不令人寒悚吗?
所以她一直没有对祁风说起过去。如果他们一直隐居山林,似乎也没有必要说起。可如今,他们是要投奔德王世子、她这具躯壳的哥哥去。还藏得住吗?有必要藏吗?要不要告诉祁风呢?可,怎么说呢?
“喂,兰心?”祁风轻轻摇着她的肩,怎么一会儿工夫这丫头就跟丢了魂儿似的,魅人的眼也直了,有些吓人呐。
“哦,祁风,祁风,祁风……”玉心喃喃叫个不停。
男人笑着又将人搂紧。她最近总爱发呆,可能是触景伤情吧。她跟着他,真是受了不少苦,将来,他都会补偿她的。
夜晚,他们就在野外露宿。两辆车做为遮挡,中心火堆点燃,他们坐在荒草堆上,吃着肉脯干馍。祁风心疼地看着她,玉心狠狠瞪他。他不让她分你啊我的,却又总是自愧委屈了他。这人,才叫见外呢。祁风见她如此,呵呵笑了。
那女人被诗儿扶下了马车,玉心立刻吩咐:“诗儿,给她煮些粥吃,她的肠胃不济不能吃干的、硬的。”
诗儿恭敬地应了。这些日子诗儿对她都是毕恭毕敬惟命是从,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玉心总是有隐隐的不安。
这边,祁风已经问上话了:“你叫什么名字?可是高义村中的人?”
那女人跪下向他们恭恭敬敬地磕头,眼中尽是感激。玉心伸手扶起她,看她的脸色虽仍然苍白,却不似白天,毫无人气,感叹云门的药如此奇效。而这女人不过吃了些冷粥,好像体力也恢复了许多。玉心有些诧异,又细细上下打量了这女子一番,才发觉此女眉目隽秀,眼神透彻纯净,隐着清逸的韵致。
此女不凡。
白天她为何没有发现?想必她的苍白羸弱掩盖住了她本来的神采。
“我名叫羽瑶,是濯郡西平县白蠡沟羽家村人。”
“西平白蠡沟羽家村?”祁风眸光一闪,“那姑娘可认识神医羽千?”
“正是家父。”
“哦?”祁风半是惊诧半是不信地看着羽瑶,“那羽老先生现在何处?”
羽瑶眼圈忽地红了:“天下大旱,继而引发瘟疫。父亲带着师兄和我行走四方行医济世。谁知我们进入离郡后,遇到了山贼。”
羽瑶眼中泪光闪闪,几不能言。
原来,如今各地因受灾无家可归的流民,多有聚集山野占山为王的。他们当中有的的确是为生计所迫,无计可施才铤而走险。而有的却是趁乱世,打家劫舍、对抗官府,为害一方。
羽千父女以医术赈济四方,却不想一月前在离郡青龙岭遇到了一伙强人,见他们父女孤弱,竟要强抢羽瑶去做什么压寨夫人。羽千义愤填膺,上前理论,竟被其中一个头目当头一棍,立刻鲜血横流倒在荒野。羽瑶的师兄见状护在她的身前,让她快跑。她放足狂奔,从山岭的陡坡滚下,才没有被抓住。沿着山野小路走到了高义村,却不见人迹,眼见就要被饿死,终于遇见了他们。
羽瑶说到伤心处,泪眼迷离,父亲遇害,而她的师兄也不知是死是活。
青龙岭?
祁风和玉心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