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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古嬷嬷当然晓得,原本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可是咱们找来的人,毕竟有身契捏在手里,还怕她不规矩?太太,嬷嬷晓得您不耐烦那些小狐媚子,但如今姐儿还小,您又年轻,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嬷嬷话是有道理,扶摇哪里不知,只是……兰耀庭此人,胸无远志身无大才,又成日裹在女人裙子底下,是万万不会有出息的。”说到此处,傅氏喃喃:“嬷嬷说得对,我们是该早日打算了。”
被抱在怀里的戚宝微深深为自己以及新娘亲的处境担忧。万恶的旧社会,女人日子真心不好过,男人们三妻四妾也还罢了,连青楼妓/女都想要接回来,真是……话说这么比起来,她那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不过是思想出了一下轨,想来还不算无药可救?社会对男人永远都是最宽容的。
想着亲娘难过,戚宝微咋呼着小手想要装一把婴幼儿逗她开心。谁知她这边扯着没牙的小嘴巴乐的起劲,娘亲却并不领情。形容优雅的女人见她激动着向她招手,先是一愣,而后淡笑说一句:“我儿灵慧。”便没有了,根本没有要抱抱她的打算。
古嬷嬷却因这一句赞美高兴起来:“太太说的是,咱们姐儿真是少有的精灵乖巧,模样更是像极了太太小时候。”
且说出了风月阁的兰耀庭原想去肖竹堂见见老太太,结果刚走了几步就看到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宝姨娘走了过来。他正满心烦躁,哪里见得旁人高兴,因是等宝姨娘上来刚说一句话,便被他狠狠呵斥一顿。
呵斥完宝姨娘,兰耀庭烦躁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可又想到自己居然在母亲院子里呵斥自家妾室,实在不应该,一时没脸,便一掉头出了兰家大宅。
先不说被训斥了一顿的宝姨娘回了琉璃阁如何哭泣摔杯跺盏,只道兰耀庭出了家门便直接往外室那边去了。
说起兰耀庭的性子,便不得不说起他的出身。
兰氏一门,那也是有大渊源的大家氏族。兰氏祖籍长杨,百年来一直诗书传家,出了不少的名臣贤相。到了元稹年间,因不同派系子弟跟了不同的主子,而后九龙夺嫡,成王败寇,兰氏也应派系之祸闹得族人不合。后来请了皇命干脆分了支,兰氏自此便分成了长杨兰氏与金陵兰氏两支。
金陵兰氏走了武途,兰耀庭便是金陵这一支的庶出第四子。他的上头有三位哥哥,其中老大与老二乃是嫡出。与他一母同胞的,只有他三哥兰耀家。他父亲因是武将,几位哥哥也是从小跟着在军中历练。他下面还有三位弟弟,只有嫡出的七弟如今堪堪五岁还未长城,其余两位弟弟也是跟着父兄立军功的。只兰耀庭幼时身子娇弱,又在五六岁上出了天花差点没扛过来,因此一直被生母娇惯着,从未吃过一点儿苦。
那时候老爷子还在世,家里当家的也是正房太太,他的生母如今被尊为老太太,但其实也不过是她父亲的一名妾侍而已。不过因生了两字,待父亲过世分了家,便跟出来享了尊荣。
嫡母威严,丈夫在外争功名,她要在家管着一家子老小,武人之家到不那么看轻庶子,但因姨娘娇惯,他是从未练过武。兄长倒是提议过将他送去读书靠功名,奈何他是没有遗传到一点长杨老祖宗的读书天分,飞扬跋扈倒是一等一的,不过几天就被先生撵了回来。兰耀庭一气之下也不去学堂了,反正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指着科举入仕。
虽然不成器,但反正也就是个庶子,老爷子都不说什么,嫡母自然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来二去,兰耀庭便成了孤家寡人,旁人就说纨绔子弟一些,那也多少有几个狐朋狗友。兰耀庭却不同,他连遛鸟时都找不到几个合心的伙伴。再者,就算是时常一起玩乐的,到他这年纪也早已成家立业,办差的办差,求学的求学,这时候哪有人陪他招猫逗狗。
于是萍儿的出现给了他心灵的滋润,虽说他也觉心上人身份不够高贵,但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他又不娶她进门做嫡妻,身份高低也是无妨。原本此乃小事一桩,不知何时起,自己的妻子便变的那般不可理喻,连纳一房妾侍也给他摆脸色。
兰耀庭一边走一边想着如何在老太太面前告了状让他狠狠锉一锉傅氏的气焰,哪知刚走到槐花巷口,便看见有人指指点点。兰耀庭心下不安,却反而直起了腰杆,想到他那新生的小儿与柔弱的爱妾,兰耀庭立时加紧了脚步。
“相公。”
前脚刚迈进院子,兰耀庭就见一个纤弱的身影疾奔过来投入他的怀抱。“相公,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娘儿可要被吓死了。”
“萍儿莫怕,相公回来了,莫怕莫怕。”
兰耀庭见爱妾吓的花容失色,立刻搂着小意安慰。待安慰了爱妾,这才叫来奶妈丫鬟,细细询问发生了何事。
奶妈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被询问,便整个人跪在地上哭嚎起来:“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姑娘做主啊,那等天煞的要人命,拿着刀就砍进来了哇!说咱们兰府有的是银钱,硬是要打家劫舍,好在门房伙计都是得用的,这才没让人闯进来,可是……可是老牛,可怜的老牛便被那贼人夺了性命,已然是咽气了哇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丫鬟婆子奶妈一顿哭诉,兰耀庭才明白了自己的爱妾差点遭了劫难,难怪被吓的这般凄惨。
一堆子的老弱妇孺在自己面前哭嚎,兰耀庭终于觉得自己这一家之主当的窝囊,竟险些连妻儿都护不住。一时气急便要报官,不过却被萍儿给拦住了。
“老爷切莫着急。”那芊芊弱女子惨白着小脸儿,面上的泪痕尚且未干,却还有心安慰自己的男人。只见她柔柔地靠着男人的臂弯,温声道:“那贼人已然被门房给打了出去,妾与三个孩儿都还好,只不过受了些许惊吓,并未见着贼人面目。先前经奶妈提起,也想着抱官,可妾身是个没见识的,怕一时做错了事给相公惹了麻烦。妾仔细回想从未得罪什么人,现在平白遭难,不晓得是不是……”
是呀,她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室,别说惹上强盗,就是连遇上小偷的机会也小,怎么就会一下子遭大灾了呢?要说为了抢钱,旁边几家子和有的是钱,也没见人家有事。兰耀庭脑子里转了一圈,又听女人掉着眼泪哀戚戚地说:“说起来妾身从来没有出门,唯一一错便是遇见相公,得了相公疼宠遭了太太的怨恨,可是太太是何样身份,想来也不会对我这个妾侍大动干戈,想来想去,实是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了……可怕是怕是有万一,还是咱们查清楚些,与相公家中无干系再报官您说岂不妥当?”
被心爱的女人一句一哭诉,兰耀庭深深震怒,本来她的话他没有当真,但过了一会,他越想越角色萍儿说的有道理。她的萍儿心慈貌美,从来没有与人为恶,怎么会遭了恶人的记恨?而且以前都好好的没事,怎的现在傅氏刚生了孩子就有事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难保傅氏生了女儿记恨萍儿为他生下儿子,这才铤而走险。
兰耀庭越想越气,尽管毫无证据,但他立时认定是傅扶摇那恶妇在警告自己,想到刚才在家时那女人对他说的话,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丝毫没有把他这个丈夫看在眼里,分明是吃定他不敢闹出事来。
想到此,兰耀庭平白生出一股恶气,一把从奶妈手中夺过儿子,怒道:“萍儿等着,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让母亲点头纳你进门,进了我兰家大门,我看还有哪些宵小敢上门放肆。”
说完也不顾女儿的叫喊追赶,急匆匆地抱着儿子冲回了兰家大门。
傅氏刚用了午膳,听见动静立刻派了听雪去打探,听雪是个机灵的,不一会便急急忙忙回来,说老爷抱着外室生的那贱/种直奔肖竹堂了,想来今日是铁了心要纳了那青楼女子进门,请傅氏赶紧想对策。
傅氏捏着瓜子儿思量半晌,对听雪道:“先去打探,看老太太是什么态度,若有变故再来告诉我。”
听雪立即找了个借口又往肖竹堂去了。
这回听雪不费力就听到了肖竹堂的动静,兰耀庭毫不掩饰,声音是穿到茶花园都听得到。
“母亲,求您可怜可怜您孙儿,这孩子放在外面,就要被人害了呀!”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老太太面前,哀痛万分:“今日我刚回去,一到家门口,便看到红艳艳的一滩血,溅得门梁上都是啊!害死了一个门房,娘,如今我是没法子了,求娘心疼儿子,心疼您的孙儿,点了头让他们母子进门吧。”
兰耀庭一边哭求,一边抱着那白胖的婴孩往老太太跟前凑。
那孩子已经两个月大,一张白胖圆脸,大眼小嘴,唯一不足便是鼻梁坍塌不够英挺,可如此也算是十分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