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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老六怎么忽然变成老杨了,还有什么二百块钱……志诚想听听怎么回事,可“潘老六”却从豁子手中挣扎出去,急急地离开了。
志诚站住脚,待豁子走过来时故意问:“咋的,咱们下井还有奖金?刚才那人是谁,得了二百元?”
豁子嘿嘿一笑:“妈的,我是跟他扯蛋,啥奖金。矿上叫他冒充一个死鬼,哄弄一个人,完事之后给了他二百元。他不是潘老六,他姓杨……”
这……志诚脑袋转了一下,马上把这件事和白青说的话联系起来。白青说原来和他一班的人都不见了,而这里又有个姓杨的冒充潘老六……天哪,从平峦到乌岭,你遇到的哪件事是真的?志诚用了很大劲儿才控制自己,又问豁子:“那么,这是为什么……你说他冒充一个死鬼,难道潘老六已经死了?怎么死的?”
豁子站住脚,眼睛斜向你:“你是警察咋的,啥都打听,干你的活得了,知道多死得快明白不?”
豁子说着快步向前走去,志诚还想问,可巷道已经到了尽头,前面的人都停下来。
这里是采煤作业区,上下左右都是裸露的原煤,且没有顶板支撑。赵汉子骂道:“这帮小子,可真会干哪,正好赶咱们来支顶,都往后点,我瞧瞧……”举起一把镐头,向上面的顶盖敲击几下,听听声音说:“没事,还能放一炮……豁子,把矛头递给我!”豁子操起一件工具递上去,原来是根钻头,有二尺多长,后部是带铁把手的小电动机。赵汉子接到手中,把钻头顶住前方的煤壁,手上按了一下开关,钻头就嗡嗡响起来,咔咔向煤壁中钻去,眼前顿时煤渣烟雾迸溅。志诚一下想起在电影电视记录片中看到的镜头,原来,那里的矿工们操纵的就是这个家伙,对了,电视上管这叫煤电钻,他们却叫什么“矛头”!
很快,赵汉子打好几个眼,回头对几人道:“你们看什么,除了豁子,都蹲仓去!”志诚跟着另外几人向后退去,退出不远,又是一个斜岔的巷道,几个人躲进去猫着腰蹲下来--大概这就是“蹲仓”的意思吧。不一会儿,赵汉子和豁牙小伙子也躲进来。赵汉子手中抓着两根细细的电线,把裸露的线头相互一碰,嘴里“嗨”了一声,就听前方一声闷响,脚下摇晃了一下,头上还掉下一些煤渣。
响声过后,不知哪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同时有凉风吹进来。过了一会儿,赵汉子对众人说:“都不要动,我去看看有没有哑炮!”不一会儿,边咳嗽边把喊声传过来:“没事了,开干吧!”
志诚随着几人走到放炮的地方,见附近虽然有排烟机在响着,可仍然烟雾很浓,他被呛得直咳嗽。烟雾中,眼前出现了一大堆刚刚崩下来的煤。有人拖过来一节车厢,志诚学着别人,操起铁锹往车厢里装煤,不一会儿装满了,车厢即在钢丝绳的牵引下向前驶去。随之赵汉子拿出一个小本,往上写画了几笔,嘴里还叼咕了一句:“一车!”
看来,这挖煤的活倒没什么复杂的,只要有力气,谁都能干。装了十几车,爆破下来的煤装完了,志诚以为还要爆破,赵汉子却指挥几人钻进另外一条巷道,拖出一些木板木桩,吆吆喝喝的支起顶板来。忙乎了一气,顶板支出去几米,地下又铺了几米铁轨,这才开始继续爆破,然后又是“蹲仓”,又是往车斗上装煤。这么周而复始地干了一气后,那位五十多岁姓王的汉子拍拍志诚的肩头说:“这位兄弟还行,不藏奸!”
得到认可,志诚有些自豪起来,越干越来劲儿,很快就满身大汗。豁子在一旁打起哈哈:“哥们行啊,真不藏奸,对,就这么干!”只有赵汉子劝他悠着点,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开始,志诚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可慢慢就明白咋回事了,干着干着渐渐干不动了。
他累了。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饿了。
3
算起来,三点多钟吃的饭,现在八点多,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那俩馒头一碗菜汤早都消化光光的了。开始,志诚还以为在井下八小时中间会有顿饭,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却谁也不提这事。不但没饭吃,连水也没有。渐渐地,他挺不住了,身上的汗变成了虚汗,装车的速度明显慢了。豁子又取笑道:“哎,哥们儿,咋的了,快干哪,老擦汗干啥?”赵汉子看出了问题:“怎么了老弟,干不动了?”志诚苦笑了一下:“这……有点饿了,咱们……咋还不吃饭哪?”大家都笑了。原来,他们下井的八小时之内是从来不吃饭的,大家已经习惯了。志诚听了十分后悔下井前没好好吃一顿,或者随身带一个馒头。这时候,老王把怀中的小酒瓶递上来:“老弟,来一口吧,这也顶饿!”志诚开始还不喝。老王不满地说:“咋的,你还跟我装。你打听打听,除了豁子偷着喝过,还有谁喝过我的酒,我是看你干活卖力,瞧得起你才让你喝的!”一是盛情难却,二是饿得实在挺不住了,志诚就接过来往嘴里灌了一口,热辣辣地顺着喉咙流进了腹内,果然觉得不那么饿了,干活也有了点劲头儿。到晚九点的时候,按赵汉子记录,已经装了十六节车厢,每节车厢是两吨,应该有三十二吨煤运到了井上。三十二吨被八个人平均,每人已经挖了四吨煤,也就是每人已经挣了三十二元钱。而这时刚刚九点多一点,照这样干到下班,每人也许能挖上七八吨,不可能达到独眼工头说的那样十几吨。不过这也行啊,每人每班也能挣上五六十块钱,一个月下来一千五六百元呢,这对一个出苦力的打工仔来说,也算可以了。
时间就这么一锹一锹、一车一车地装过去,累了,也只能在爆破的时候喘息一下。这时,几个人就会唠唠家常,这使志诚对他们渐渐有所了解。豁子是老哥儿一个,爹妈都没了,他没文化,也没有别的特长挣钱,就下煤井来了。他的理想是挣俩钱说个漂亮媳妇。可由于沾上了嫖,把说媳妇的钱都填活洗头房的小姐了;老王则是为了给儿子说媳妇才下井的;赵汉子情况好一点,他是原来国营煤矿的老工人,有技术,兼着爆破员,还是班头儿,每吨煤额外多挣三角钱,再加上家住本地,不花食宿钱,哪月都剩下一两千块。闲唠时,老王用羡慕的口气说起这事,赵汉子却说:“挣得太多也不如当初,那时,咱是国家正式工人,那种感觉不一样,现在……”
赵汉子叹口气不往下说了,豁子却鼓动道:“大哥,给我们讲讲呗,我听别人说,你不到二十就下井,年年是劳模,还上省里开过劳模会。有这事吗?”
赵汉子不出声,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还说那些干啥,当年,我得的奖状能贴满屋子,谁不眼热?想当初,老矿长带领我们创业,虽然真苦真累,可心里痛快,领导和矿工也心贴心,把咱当人待。后来慢慢就不行了,也不知咋整的,这矿领导一茬不如一茬,干实的不行,可一个比一个能吹,一个比一个会搞关系,矿里却一年不如一年,这些人却一个一个都提拔了,最后一任,也就是把煤矿卖给李子根的矿长提得最快,已经提拔到省里,咱们工人呢……”
赵汉子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不说了。
可是,豁子却故意逗趣说:“哎,赵大哥,你咋这么说话,电视里说了,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你是煤矿的老工人,得负起领导责任,你……”
“去你妈的,”赵汉子没好气地骂一声:“我负责任?妈的,煤矿已经是李子根这王八蛋的,我一个抗活的,能负啥责任!”
豁子嘿嘿笑起来:“妈的,他不让负咱给他硬负……”话扯到了别处:“哎,你们见过李子根妹妹没有,她也是总经理,在平峦和乌岭开着两家大饭店,贼他妈的牛,不过人长得可和她哥哥不一样,挺受看的,还胖乎乎的。你们想想,一个漂亮女人能用啥招对付男人,我寻思,她肯定没少跟那些当官的上床,妈的,要是能让我干她一把多过瘾……”
“啪--”
豁子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耳光。是赵汉子打的。他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道:“妈的,你再说一句,我把你下边的球踢化喽!”
豁子却没有恼怒,而是捂着脸嘻嘻笑起来:“赵哥,你这是干啥,我知道,她对你家好,那回,你家嫂子胃穿孔,是她亲自开车送县医院做的手术,医疗费也是她花的。平时,对你家挺照顾的,还跟你哥长哥短的。可你别忘了,羊皮贴不到狗身上,她对你再好也是李子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