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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宇家三少奶奶很了不得吗?”秀云问道,“少奶奶你送个名帖去府上便好,何必要亲自来一趟。”
翁龄珰面色微沉,“她是不是个厉害的,我不清楚。只是她身后的人,端的厉害。相公那日回来说七弟和九弟闯了祸,原还商量着让我隔日去向七莹讨个主意,好让七莹在常大人面前有个关照。未曾料到,还没进转运使的府邸呢,七莹就差人来说,此事关系重大,她才在常大人面前说了几句,便被下了禁足令。让我们好自为之。”
秀云张大了嘴,“连常大人都没得帮,这可如何是好?”
翁龄珰沉吟不语,那日晌午,七弟和九弟风尘仆仆赶回杭州,说是闯了祸,待七弟同相公说完,便急急差她去常青杨家打探消息。她的手帕交余七莹是常青杨的夫人,哪怕嫁入常府,同她关系依旧不错,哪晓得还未到常府,七莹便找了贴身婢女来告知,说是要他们好自为之。
她原以为事情并不严重,谁料当夜,曾同沙水帮签订一年水运协议的大商号,宁愿付给沙水帮大笔的银子也要解约。沙水帮曾经互相合作的大商户一下便去了三分之二,与此同时,在京杭运河上运送的一大批货也突如其来被当地官员扣押。事态一下子便紧急起来。她这才亲自跑来越州,希冀能同宇家三少奶奶道歉,好挽回些许损失。
“我们明天再来。她总不能次次都不见。”翁龄珰靠在了马车壁上,神色带抹疲倦,稍显棕色的眸子却闪着熠熠的光。
秀云还想说些什么,见少奶奶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她动了动嘴皮子,终是将话给咽下了肚子。
翌日仍是一大早,翁龄珰带着秀云,还有数件精挑细选的礼品去了宇府,她们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等到茶水都凉了,丫头回报的仍旧是,说三少奶奶身子有恙,不便见客。
秀云当场便想发作,却被翁龄珰一个眼色给压了回去。
“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翁龄珰看着前来回话的当归问道。
当归低头,略显拘谨,“奴婢不敢。奴婢当归,在三少奶奶跟前当差。”
“当归?”翁龄珰一笑,“乔府恰有一个丫鬟叫做芍药,和你都是药材名。真真是巧。”
当归仍旧低眉顺眼,“当归不敢。自以为不及芍药好听。”
“真是个会说话的。不知三少奶奶得了什么病,我娘家翁家的胞弟精通岐黄之术,我亦耳濡目染有过熏陶,若是有什么疑难杂症,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什么。”翁龄珰腆着脸说话,态度十分温和。一边的秀云却越发气大起来,在乔府,哪个下人不是看少奶奶脸色行事的,如今在宇府,少奶奶还要旁敲侧击才能套出些话来,委实让人觉得憋屈。
“回乔少奶奶,大夫说三少奶奶是惊惧入体,郁结于心,被不识好歹之人冲撞,受了莫大刺激,需得好生调养。如今身体虽无大恙,肺腑之间却始终耿着一口气,真气无法舒散,病灶自然不轻。”当归学着紫环的话,娓娓说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归这番话,无疑是表明宇家三少奶奶尚未报仇解气,如今正耿耿于怀呢,而那不识好歹之人,骂的便是乔府那几位了。翁龄珰听了,自是觉得心里怄得慌,她已放下身段前来求见,还得遭受人家笑里藏刀般的刺话,她本是个脾性率直,素来只喜快刀斩乱麻之人,平时有话不晓得藏着,因此才招了婆婆不喜。此刻心中难受,又不好当场发作,一张脸霎时沉了下去。
秀云也是个直性子,护主的很,她哪里听不出当归口中的刺头来,她年纪小,心性未定,气得跳出来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说谁不识好歹呢?宇府这般待客,莫非也算是知礼知节?”
当归不似紫环那般利嘴,也不像紫俏那般能言,她只是略略抬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秀云一眼道,“说谁谁知道。”
语气平波无痕,却气得秀云脸色涨得通红,支吾了半响才憋出了三个字,“你胡说!”
翁龄珰不欲多言,晓得此趟又是白费了心神,她冷冷道,“如此,我便改日再来拜访。秀云,我们走。”
她起身欲走,当归便礼貌地在前头带路,及至将她们领到了大门口,她才行礼告退。
秀云气煞地瞪了她一眼,直恨寻常肚里不备着些骂词,否则今日定骂的她狗血淋头才是。
主仆二人立在宇府大门口,见日头开始灼热起来,这才提了裙子要上马车。秀云刚上去,掀了帘子服侍翁龄珰进去时,宇府侧门出来了一辆马车。黑蓬的顶,暗蓝色的马车身,后壁还画着宇府特有的标记。
翁龄珰侧身看去,只见那一身藏青色短打的车夫正同一名青衣小厮说着什么,神态甚是恭敬。
那青衣小厮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来,风里隐隐带来几个模糊的词,分别是三少奶奶,觉兰寺,晌午。
翁龄珰心中一顿,兀的计上心来。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32。太子詹事
晌午时分,景宫眉用过午膳,便同紫俏一道前去觉兰寺,紫环身子尚未好利索,便被要求看院。随同的除了景宫眉主仆二人,还有两名护院与两名小厮。
到了觉兰寺,有小沙弥带着景宫眉前往后院歇息的厢房,这一次进去,只见寺院后院也有零零落落的小沙弥在走动。
“小师傅,不是说寺内弟子不能入后院吗?”景宫眉问道。
小沙弥回道,“回施主,主持方丈说为防鸡鸣狗盗,便在后院之地遣了些武师兄们错时巡逻。”
“那你们方丈呢?小师傅能否代为通秉一声,便说小女子有事求见。”景宫眉笑了笑,春花般璀璨的笑脸令小沙弥一愣。
他自觉失态,红着脸低头问道,“施主可是宇家三少奶奶?”
景宫眉点头,“正是。”
“施主,方丈进京说禅去了。怕是没有三十日不能往返。临走前方丈交代,说请施主莫急,待到了合适时机,他会亲自前去宇府拜会,到时自会将东西交给施主。今日施主既来,不若现在厢房中歇息片刻。”
小沙弥说着,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沙砾,半天不敢动。
景宫眉略略皱眉,想着反正那天机卷也不急着要,便笑着点头应是,又径自前去宇府在觉兰寺的那几间厢房。先前的那间厢房自是不敢再住,景宫眉挑了离院门最近的一间厢房走了进去。
紫俏撇撇嘴,面上有些不以为然,“小姐,姑爷既让你不用理会乔家的人,何须还亲自给她机会。”
景宫眉坐在圆漆桌旁,托腮看向窗外清幽爽净的五月阳光,懒懒答道,“听说那乔天禧的夫人在杭州也算是个出了名的悍妇,我虽不晓得悍到什么程度,不过想来能是那七爷那种人的嫂子,手段定也有些。若是一味不见,狗急了跳墙,人被惹恼了就指不定会耍什么心机了。倒不如见上一见,冤家宜解不宜结。”
紫俏轻叹一口气,拿了小沙弥方才送来的热茶壶,端了那青花瓷的一个小茶杯,泡了一杯绿茶,摆到了景宫眉面前,“可是小姐,这乔少奶奶想必是来道歉商量的,听说沙水帮的老客户走得七七八八,连正在押送的一批货都给当地官员扣押了。这若是姑爷他们弄出的事,小姐你忤了姑爷的意,待会可怎好同乔少奶奶商议。”
景宫眉笑了笑,绢丝窄袖下露出白皙的手指,他端着那杯茶用手指细细拨弄,道,“我不过是来听她道歉的。至于能否说动相公放过沙水帮一回,我就不能保证了。”
紫俏见自家小姐摆明了在故弄玄虚,只得轻叹一声,然后坐在了靠墙的高脚红漆椅子上。
不多时,厢房门外便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景宫眉示意紫俏开门。
门一开,一大片阳光泄进来,令景宫眉微微眯眼。
翁龄珰听到景宫眉许会在觉兰寺出现,便带着秀云前往觉兰寺而来,果真瞧见了宇府的马车进了寺内。
于是翁龄珰佯装是香客,进了寺内正堂,又拐弯抹角问了小沙弥后院的位置,这才带了人急匆匆往后院赶来。
只是翁龄珰身边除了秀云外,还有两名人高马大的大汉随后跟着,那两个大汉长得精壮粗犷,又是一脸凶相,自是不敢轻易放他们入院,秀云又正闹得慌,便嘴里带刺地骂了那些师傅几句,言谈之间甚为不和,一时竟也僵持不下。
紫俏沉着脸走到了这拨人前,看向巡院的沙弥时,又是淡淡的笑道,“各位师傅。这位奶奶是我家少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