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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禅位吧。”曦凰回身望住他,一瞬间,她的面容逆了光影。
“朕若不称你心意,你又当如何?”皇帝恨声道,盯着曦凰的一双眼里似都要滴下血来。
“陛下不是曾说过想作一个闲散王爷么?禅位后您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与您心爱的女子结庐南山,泛舟五湖四海,再也没有党阀纷争需要苦恼,也再不需要左右猜度朝臣心思,这样的日子不好么?”她从光影下走出,眉目如画,唇上淡淡含笑,所有凌厉尖锐尽数化为无形。
是的,他曾经以为这会是他的一生,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又是何等的闲散潇洒。他是仁睿皇帝最小的儿子,他的上面有温雅颖慧的太子,还有敏达健朗的汉王,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一肩担负起这个天下。初登大宝时他也曾懵懂,也曾害怕,可在他最无助茫然的时候,赵太后总会给他适时提点,助他度过难关。
他以为假以时日后,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不至于辱没东朝皇室的帝王,可终究这天下太沉太重,即便他用尽了所有力气,还是扛不起来。
他自哂轻笑,笑中带上了泪,是自己无用守不住祖宗基业,这怨不了别人。
“你们要这江山尽管拿去,但要朕写禅位诏书绝无可能。”他眼神颤动,语气却分外决绝,把江山拱手相让,他作不到。
“陛下视死如归了?”曦凰站定在他面前,眸光犀利,直剜入他的心底,“是么?”
他被她的目光刺痛,好似她能将自己的心肝肺腑看了个剔透干净,这种感觉让人惶恐而不安,他脚下不自觉退了步,却踢到后面椅脚,踉跄里跌坐回了椅上。他撇目低头,胸口喘息急促,王冠上的璎珞垂荡在两颊,映出净瓷颜色,晶莹却又苍白。
“李氏逼宫,帝后殉难,我本不需要陛下的禅位诏。”她居高俯视他面露死灰,长长眉睫都在颤抖。
将弑君逼宫的罪名扣在李家头上,再将皇室剪除干净,这才是最利落永绝后患的法子。
皇帝紧紧咬了唇,倔强的不愿开口,无声的抵抗。
曦凰走到书桌前,替他取笔研磨,金香墨块拈在指尖一圈圈的在砚台上旋转,“时至今日,陛下若不想再看到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还是下诏吧。”
“德凝郡主。”这个称谓自皇帝口中唤出,带了无尽的讥笑,“你还真有颗慈悲心肠。”借机引出这场大祸的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些死在她阴谋诡计下的亡魂,不知听到后会否在阴司里嘲笑她的虚狂。
“我心如蛇蝎,手段酷辣,我清楚。”曦凰平静说道,她的心已经坚硬如铁,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她了,区区几句恶意讥讽,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只是陛下仁怀心系天下黎民,想必是不愿看百姓再饱受战火荼毒的吧。”凤昀几乎节制了天下兵马,如今帝都又全掌握在她手中,改朝换代是迟早的事情,差别只是在于一个水到渠成,另一个需颇费些周章而已。
“这天下已经是满目疮痍,再也经不起动荡了。”皇帝阖目怅然,嘴角噙一丝悲凉的笑,满心萧索。
内乱连年不息,外患不止,黎民饱受离乱,他亦不忍再看祸延苍生。
“陛下圣仁。”曦凰望着他单薄消瘦的背影,心头空落落的一片,没有哪怕一丝的激动。
“圣仁……”皇帝惨笑出声,突然又似倦怠了一般低下声去,“终究还是葬送了先祖的基业。”
“毕竟治理天下光是仁慈是不够的。”曦凰将一封空白诏卷摊平在桌上,将笔搁在回镇架,转身往殿阁外走去,打起帷帘的那一刻,耳后传来他的声音,“或许凤昀会是个好皇帝。”他的声音又轻又浅,像是三月春风里斜吹入帘拢的细雨,随时会散。
曦凰驻步回眸,他只是坐在圈椅上,一手闲搭在侧,广袖如云垂落,侧颜融在日轮光影下,纤秀而俊雅,薄唇微微勾起,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曦凰面无表情的拂帘出殿,尚章守候在外,见她出来,迎上前去将宫中诸多事宜一一细禀,她努力的在听着,可脑中乱哄哄,所有思绪都纠结成了糊团,让她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
“这些事情交给昭阳处理,她能办好的。”曦凰扶了扶额,只觉头痛欲裂,连呼吸都显得艰难。
“王妃?”尚章关切唤她,语带忧虑。
“没什么,大约是累了。”曦凰摆手以示无妨,“下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怎么做吧。”
夜箴早早布置安排下的人,恐怕比她更清楚如何操控这盘棋局,尚章听出她语意不善,惶然低头应诺,待过了良久,方才抬起头,而那抹翩跹俪影早已走的无踪。
绯色夕霞映上墙瓦,远近宫阙错落林立,被霞光勾勒出幻彩夺目的轮廓,天家宫阙,依旧高大雄浑。
仿佛是真的累极了,曦凰躺在软榻上,沉沉睡去,梦里一会儿看见夜箴坐在夜里树下横笛吹奏,一会又看见完颜澈在草原上放马奔驰,转眼却又看见凤昀手握绮凤剑厮杀疆场,挥刀过处,满天都是血雾,不同的脸孔,交织浮现在脑海里,牵动她的心神。隐约间,似乎又听到了谁的呼唤,辗转在耳边。
“王妃。”是昭阳激动惊喜的声音,曦凰撑臂起身,伴着声虎啸,小白跃到她的脚下,前爪趴到睡榻上,大脑袋磨蹭着曦凰的腰身,喉间发出呜呜的低吟。
曦凰爱怜的摸它的额头,它半眯起眼,表现出十分的享受。
“它想你了。”女子的声音低婉。
曦凰看向站在昭阳身后的女子,勉力朝她绽出笑来,“小昕,你没事就好。”对着凤昕她几乎已经是无话可说,明知将昭阳安排在她身边定是无虞,而她此刻也只能问出这般话来,彼此间生疏的好似外人。
“王府被京畿卫搅了个天翻地覆,若要重整怕是要有些日子呢。”凤昕仿佛并未觉察出她的不自在,犹在苦笑不迭,水漾的眼中露出关切,“嫂嫂,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做什么。”曦凰披衣起身,笑得漫不经心,“禁宫内外早已被他布置妥当,我只是顺手帮他搬动棋子而已,哪来的危险。”
凤昕知道她的恨,她的恼,对此,她无话可说。曦凰见她咬唇委屈的样子,心中还是不忍,她并非刻意要给谁难堪,只是对着凤昕她竟克制不住的吐出恶言,她知道,自己只是嫉妒,嫉妒她的身份,嫉妒她有自己梦寐以求却再也求不来的姻缘。
曦凰一手覆住脸孔,显露出疲态,此时此刻,她对自己的优柔而深恶痛绝,她与他各有了家室,早已没有瓜葛,为何自己的心情还要被他牵着,随着他身边的人而起伏?!
她恨极了这样的自己,可却又无法自制。
“嫂嫂?”凤昕担忧的上去扶她,曦凰却并不领情的抽袖推开,对侍立在旁许久的昭阳吩咐,“送郡主去漱华宫歇息,调一队飞羽营前去保护。”
昭阳应命,请凤昕先行,凤昕看着漠然低头的曦凰,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最后还是随着昭阳离开了怡仁宫,小白不愿同曦凰分开,曦凰便将它留了下来,它十分乖巧的蜷缩在踏下,团成了一个球。
夜幕来临,宫中掌上的华灯在风中飘忽摇摆。
曦凰靠在枕上,痴望着宫顶垂曳着的茜纱,了无睡意,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周遭寂籁,她这才回过神。
“王妃,末将有要事容禀。”外殿传进尚章焦灼的声音。
曦凰一惊,匆匆披衣起身,拂帘而出,急声催问,“何事?”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隐隐泛上不详的预感。
“皇上……已经龙驭殡天。”饶是尚章刻意压下调子,曦凰仍旧一下子懵住。
逼他写禅位诏,要他亲口传示天下,一来是要牵制东氏旧宗,二来也是为保他的性命无虞,天下百姓士子将会有多少人看着他们是如何对待前朝皇室的,凤昀仁厚是不会赶尽杀绝的,而夜箴也不会让凤昀背负上一个屠戮前朝宗室的骂名。
远去封邑,闲散度日,原本对他而言指日可待,可是这荏弱的少年天子却选择了一条不辱他帝王尊严的道路。
“传信给王爷,看来这事还需费些周折了。”没有皇帝的亲诏,他们不得不从其他地方下手,曦凰竭力平静下心中潮涌般的无奈悲戚,并告诫自己必须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从今日开始,又有许多场硬仗要打了。
“王妃,皇上留了这个。”尚章从袖中抽出一卷皇诏,递于曦凰。
曦凰茫然一瞬,抬手接过那封诏书,竟不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夫天造草昧,树之司牧,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