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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少爷啊,”那位妇人曼声笑道,“您莫不是一路吹着号角过来的吧?是不是城里的闲人都晓得您回来了呀?”
他闻言回头,看看聚在镂花门外恭敬施礼的众人,有些不耐。
“我还要带她去赴省长大人的夜宴,用不着弄得太炫耀,只要压得住布斯瑞司城的气派就行。”
那妇人含笑应下,转来牵她的手,一边引她往屋里去,一边问:“小姐是打南边过来的吗?”
“嗯?”
“看小姐的模样,可不像是北边的姑娘哩!”
“嗯,”她微笑着答,“都这么说。”
“夫人留下的衣裳,奴婢都仔细收在柳木箱子里的,虽说今年湿气重,应该也不会有哪件起了霉味的,奴婢总是很小心,隔些天就晾在风里吹一吹——不知道小姐您爱用哪味香脂?去年夫人来的时候,正遇着泛滥,水涨的时候水腥重,夫人说该用茉莉香匀过,现下水退了,泥腥气可也不好闻呢,对不对啊,小姐?奴婢这边还有些夫人带来的迦南香脂,用在省长大人的宴会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真可惜曼赫普瑞少爷不喜http://。345wx。欢迦南香,偏只爱带着百里香,可那是亡灵之宅里头才使的药草香呀!唉,我们家这位少爷呀!顶爱跟别人不一样!小姐,您喜http://。345wx。欢迦南香脂么?要是您也喜http://。345wx。欢,奴婢就将它调进油里给您抹在头发上,您看行吗?”
妇人征询地朝她看,一边递来精织亚麻的衣裳,她好像是神话里无所不能的精灵,一边与她说闲话,一边为她拣衣裳,另一边“啪啪”变来了六七个年轻美貌的姑娘,环绕在她身畔为她更衣妆扮:或从描金雕花的高柜里取出一顶一顶的假发,或捧上磨得铮亮的铜镜,或将各样发箍与颈饰一副一副搭配给她看,或端来各式瓶罐,铺陈在她眼前——彩釉小罐里盛的是深浅不一的胭脂,玻璃瓶子里装满了调香师精心配制的香脂,她们手势轻柔,节奏明快,她还在欣赏野鸭梳羽形状的妆匙,一个姑娘先已在她唇上点了一抹绛色。
“小姐的眉眼生得美,依我看倒是不描的好。”那妇人温言提点,一旁的侍女便将眼圈墨放下,另有侍女取来假发,一款一款比照着,妇人只是摇头,“一样装饰配一样人,是神明们赐给的样貌,可不好胡乱拼凑啊!小姐的头发天生就带着些卷曲,依我的意思呢,索性别罩假发,只消绾上十几枚金穗子,再佩上精致些的额环就好。小姐,您看行吗?”
“好。”她答应道,侍女们正将她身上的粗布衣裳褪下收去,那妇人一见着她的胸衣,马上过来替她解开,“绑得这样紧,以后要落病根的呀!”她轻声劝,“是要与我们家少爷同赴盛宴的小姐,要遇见的都是一等一的贵人,怎防备得这样小心啊?”
赤身露体站立在众目睽睽里,她着实无心聆听妇人的规劝,仍是下意识地举手护在胸前,不惯服侍的局促一望而知。
于是那些环住她的姑娘愈加活泼起来,趁着那妇人转去为她取香脂,她们含笑打量着她,慢悠悠地为她抹上杏仁油,为她试选颈链,为她修整指甲,剪齐发梢,偏是迟迟不给她披上衣裳。之中一个胆大调皮的,更是挽起衣袖,露出自己圆滚滚的胳膊,有意与她的比在一起,“真白!”别的姑娘一时都艳羡地叹。
“从没见哪家小姐能有这等白净的!小姐真是从日头毒辣的南边过来的吗?”
“看小姐穿的衣裳,”另一人说,“用的倒是北地的亚麻料呢……”
“哎呀!”众人之中尤其缺心眼的那一个便在此时大惊小怪般叫起来,“小姐是随着那些大船过来的吧?是要与我们家少爷一同回到王都去的吧?”
“啊,那夫人可要闹心了呢……”不知是谁窃窃笑道,马上有人悄声反驳:“少爷正随船侍奉陛下呢,你忘了夫人说的话了么?”“夫人说的哪句话啊?”“陛下不喜http://。345wx。欢女人呀……”“那可奇了,少爷又会是从哪儿变来的小姐呢?城里头可找不出这般模样的姑娘。”“陛下没在船上吧?都没听见迎接的动静——”“可我听见说,那船上悬着王旗呢……”“若陛下真的在那船上——那陛下也会到城里来吧?”“陛下要真的在船上,少爷才不会带上姑娘同行呢!我们家的少爷,才不会是那样不识趣的人!夫人不是说过么?就为陛下不喜http://。345wx。欢女人,少爷他——”“瞧你瞧你,又起妄念了不是?”“嘘!都少说几句吧,真当人家听不懂北边话么?小心一转身传到夫人耳朵里去!”
她们闻言一齐朝她望来,都想在她脸上看见想要的答案。
她倒比她们更尴尬,像是有意偷听了不该她听见的私话,装不装懵懂都是心虚。
好在这时那妇人回来了,“额环取来了没?”她问。
聚拢着的姑娘们立时散开,一边呈上选定的额环请那妇人过目,另一边终于给她披上了王室亚麻布裁制的华裳。
“为小姐戴上吧。”妇人颔首道,走来亲手为她挽系衣结,“真是白净呢!”她赞叹道,“小姐您一定是很少出来走动,才养得这样皎洁的肤色吧?那就更不该遮着掩着了呀!明明开得这般美好,却硬要将绽出的花瓣紧紧束起,这可不是白白辜负了神明的美意么?”
“正是呢,正是呢!”侍女们纷纷应和。
她脸上一红,局促间含糊应过。那妇人弯□去为她检视衣袍的长短,顺势又道:“奴婢只担心这裙的下摆,稍稍短去半截,若教眼尖的夫人们看见,一定是要说闲话的,还得请小姐走得慢些才是,好掩过这一点点不相宜呢!”
“我一定慢慢走,”她答,“请问,我该要如何称呼您?”
“奴婢是为将军家看护北九省别苑的管事玉缇,”妇人微笑道,仰起脸为她理了理刚戴上的额环,“我们家少爷从迦南回来的那天,夫人戴的就是这一款,夫人说过,再没有比它更适合欢宴的了。”她轻声说,“今天托小姐的福,又让奴婢见了一回曼赫普瑞少爷,这样的运气真不知往后还能轮着几次呢!我们家的这位少爷呀,一整年都骑在马上往返南北,难得走回水路,也从不在布司瑞斯城多加停留。可是我家夫人却是隔年就要来一回呢,总要住到闲散月过去,再也拖延不过,才会启程离开。真该多谢两省府离得这样近,每年节庆时候,布斯瑞司城总比其他地方热闹,这世上还能有谁会比我们家夫人更喜http://。345wx。欢热闹呢?”
管事夫人说到这里,含笑将话顿住,将铜镜移到她的眼前,“小姐您看,”她欢喜道,“奴婢也不曾想到,这额环与小姐的容貌竟会是这般相配呢!”
对镜望去,只见两道细金环上各自坠着指甲盖大小的金片,一道榕叶形状,一道蝴蝶模样,穿过发际绕在她的前额,异常轻灵别致。
“你家夫人真是好眼光!”她不禁赞叹,“一戴上它就让人想要起舞呢!玉缇夫人,这额环是在哪家作坊定做的,我都很想去换一副来呢!”
“这是我们家少爷赠予夫人的礼物,奴婢猜想,该是少爷请人在别处定做的吧?说起来,夫人平日里倒是更偏爱厚重华丽的式样呢!——小姐选定颈饰了么?”
“就不用那些了,”她忙说,“只戴着护符就好。”
侍女便将之前取下的护符呈上,管事夫人接来,“小姐的护符倒是比赤金项链更精致呢!奴婢就是想找,怕也找不来配得上的手镯和戒指。”她略带些困惑地微笑道,却不急着给她戴上,反而越是察觉出异样,“有荷露斯神守护的小姐,为何还要防备得这样小心啊?”
她抬手示意侍女端来烛盏,手里掂着法老的荷露斯之眼,凑近火光细加端详。
“这后边……像是镌的御名框呢……”她愈渐困惑地轻道,“不知这是小姐家传的古物……还是——这——这上边镌刻的,莫不是当今陛下的名讳?”
再望向她时,管家夫人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望之下,便即拜倒,伏在地上频频施礼,方才举重若轻的风范不知转去了谁家。
“奴婢还是头一回——生平头一回——有幸亲眼得见王家护身符!小姐原来竟是陪伴在陛□畔的贵人哪!”
众侍女皆被吓到,登时簌簌仆地,一齐向那天青石的荷露斯之眼行跪拜礼。
傍晚时分的喜乐安详骤然消逝,却想起荷露斯神隐在暮色中的侧脸,还有农庄里跪了满地的人形。
快点走吧,她想,再要礼让也是白费口舌,你快些离开,她们才能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