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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殿下,遵照家父的意思,这几天就得启程了。”
“试船的事又不是十万火急,母后从未催促过,将军大人为什么这么着急打发你去东岸?是你又惹事了吗?”
他笑笑,算是默认了。
“那么,启程那天派人到至乘之地捎个信儿,我会在主神御前为你补上跪拜礼的。”
他再弯□,谢过“阿蒙神妻”的额外关照,长公主举步欲要离开,忽又回身笑道:“还有呢,曼赫普瑞,你从梅瑞特那里骗走了我的染眉膏,是想去讨好哪家千金呀?”
他装作一愣,像被她唬住,睁大了眼看着她不说话,想骗得她就此作罢。长公主看见他张口结舌答不上来的模样,仿佛很是愉快,便没再细问,就这么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放过他,走了。
贵妇们总以为自己多生了心窍,擅长的就是自作聪明,要是他告诉她七会圣书体的事,传到她陛下耳朵里,不但更坐实了御医总管的处心积虑,恐怕连奈巴蒙祭司都得跟着遭殃,好在森穆特大人也没提这茬,等过了第二道甄选,七这个玩笑被遣返回家后,陛下对于曼涅托大人多年不变的戒备大概也能恢复到这些年的正常水位了——不过那个时候,已然对她寄托了莫大期许的
11、第十一章 王 女 。。。
家人,见到她两手空空地返回,会不会又有更深的失意要转嫁于她呢?
那个时候,他会在哪里?应该已穿过沙漠,看得到红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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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不 知 。。。
父亲是言出必行以身作则的典范,儿子便是典范的镜影,看似一脉相承,处处背道而驰。在孟非斯野了几年,早习惯了随心所欲的曼赫普瑞,自回到都城起就盼着泛滥季的来临:每年葡萄收获时,将军大人照例是要返回北地庄园里亲自监督的,这一去,最少有三个多月没人敢管他。他规矩了大半年,攒足气力,就指望着在闲散月时狠狠胡作非为一番。不料父亲大人棋高一着,晓得他命硬,先替他在御前主动请缨,这可好,稀里糊涂地领了个副使衔,就为她陛下心血来潮想起打发人去蓬特寻找没药与香树,他就得在这晒死人的季节跟着司库赫努大人,驾了马车赶着驴,带着三千劳役穿越东部荒漠,将拆卸成片的雪松木大船运往红海岸边,监督新船的拼装与试航——甚至都等不及父亲大人登上回乡的船。
一入荒漠,天地间就剩了昼、夜、马不停蹄地赶路,偶尔会见着羚羊和野兔,但更多的是蝎子和鬣狗,秃鹫和响尾蛇,这些不讨人喜http://。345wx。欢的陪同一路锲而不舍地让人心神不宁。每到一处绿洲,司库大人必要到前人遗留下的小祭坛前敬拜哈托尔女神,将这位女神遵奉为沙漠行旅的守护神,还是上古时候被发配西奈开采铜矿的苦役们留下的祭祀习惯——在焦渴乏力时怀念尼罗河畔榕树下,无花果的柔软甜美残留齿间,眼角余光瞥见袅袅婷婷走来了心爱的姑娘,谁不祈望能在女神的庇护下如此神魂颠倒地去往极乐?
每天跟随司库大人跪拜,他每天都会想起七,都会想起她护符牙牌上哈托尔女神微笑的脸。
父亲大人是希望他能经此征程收住心的,退一步说,这也实在是份千载难逢的美差,正可神庙朝堂两头落好,父亲大人深谋远虑,一推手送他踏上了本朝的腾达之路。想求得阿蒙…拉的欢心,底比斯诸君从来只知兴建神堂与征战蛮荒,除了她陛下,还有谁想得出这般出格又讨巧的主意?只为了至乘之地焚香缭绕不绝,河船扬起了方帆,试想他日船队满载神之领地的珍宝返还之时,她陛下在南北两地的荣耀与威望,必定胜过了以往任何一位得胜还朝的法老。海上才有的惊涛骇浪就等在前方,换成随便哪个拥有远大抱负的少年,这百无聊赖催人永生的茫茫荒漠反能激发他的雄心,湛蓝的红海虽还在望不见的那头,耳畔已听闻波涛撞上崖角,激起了万千督促的浪花。可是曼赫普瑞,一心只向过往里寻慰藉,深夜里摊在星空下,觉得自己从前喜http://。345wx。欢的一切便如那漫天繁星,都去了另一个世界里闪烁光芒,而他竟想不起它们的形状与色调。曾经纵情宴饮声色犬马的过往都是他泡在酒精里的回忆,待要追念,想起的只剩些模糊扭曲的画面,愈加的幻灭,身处这空旷苍茫的视界,他放眼望去,看到的全是乏味,似乎只在每天祭拜女神时,他那累得就要停止跳动的心脏才会突然一醒,七在他回想里经过,一颦一笑,分外鲜明。
他相信自己是能捱到红海岸边,他以为随着一日日过去,郁闷惆怅自会消解,却不知他用以消解郁闷惆怅的微妙情愫,只会随着一日一日过去愈渐膨胀,而他原就不甚坚固的意志,抵不住那无辜美好的借口日日消磨,渐要崩塌。
一日夜半,将睡去未睡去时,正有一缕清香随风路过,他吸吸鼻子,想:百里香……
百里香。
好梦更替为十二岁那年的播种季,午后无风,池水清凉,漫过他膝盖,回头看见了七,手里攥着百里香,宛如莲的卡,指尖在他的背心描画,一下又一下,“真是个傻瓜!”她说,辫子上结着哈托尔的护符牙牌,轻快的身形像只跳跃的小瞪羚,洁白的亚麻布系在眉间,黑镜般深不可测的双瞳,生气时绷在眉心的弦,浅笑里溢满金合欢活泼明艳的甜,七,柽柳田庄的七,辛苦都是为了别人的欢喜,阴差阳错上到神庙里,要是她在法老面前红一红脸——他似能看见那面目模糊的法老从她陛下的身影里迈步出来,拖了七的手,直往闺苑里奔去。
刹那间,似是奥西里斯的噬心兽从暗夜里□而出,扑到他心上张嘴就是一口,耳边立时有鼓声响成一片,催战似的往他心上抽鞭子,他被逼得一跃而起,登上战车一甩鞭,就这么将三千劳役扔给了司库大人,不管不顾地踏上了归途。
再返回王都已在半月之后,他风尘仆仆地直奔祈愿堂,小奴隶们抖抖索索地跪成一排向他禀告,乐师们都被恩准返回家中,待欢宴节祭奠之后就会回来。沙漠里无分昼夜地赶路,回到这人的地界他才想起算日子,原来欢宴节已近在明天。
明天,就是第二道甄选的日子。
他更焦虑了,眼里只剩下西岸烧得透红的日盘,积满了光阴的沙,却抗不住一个白昼的分量,正迅速往夜的那端坠落。搭船过河去,对岸西塔门上已腾起一团灯火散发的晕黄,这夜的昭示被他视而不见,借口都顾不上想,就这么心急火燎地冲进柽柳田庄,惊得栖在林中的沙锥好一顿惊惶,枝叶间蹿过几撮尘土黄,林后的田庄里却声息全无,他直奔到院中央。
“七!”他喊,心慌而漫无头绪,“七!”
七从顶楼晒台的围栏边探出脸来,“我就下来!”她在上边喊。
他耳边催命似的鼓声戛然而止,心境忽如被暴雨洗过的晴天,淡淡划过几缕云痕,似有若无的。
她收了衣服跑下来,一见他就笑了,“少爷您怎么灰头土脸的?”她上下打量他,“是来找塔内尼哥哥吗?又是十万火急的事?”
我是来找你的!
但他说不出口,这般跋山涉水披星戴月地赶回来找她,再要问声所为何来,能说的大概也只剩求婚了。
“你一个人看家吗?”他平静地说,“我有点累,来这里坐一会,就走。”
说着他走到水池边,坐在池沿上朝她看,脏兮兮的脸上泛出笑来,安详得吓人,他真的是累坏了。
七端了碗凉水过来,“娘和哥哥们都去大墓地了,”她仔细向他看了一眼,神色间有点迷惘,“要为明天的祭礼做各种准备,很晚才会回来。”
“给我弄点吃的吧,”他接过水碗一饮而尽,“我饿了。”
她更加好奇地端详他,问:“少爷您爱吃甜的还是咸的呀?”
他不自觉地梳了梳纠结的头发,应该先理个发再过来的,他泄气地想,嘴上说:“来点甜的——有蜂蜜吗?”
“唉呀少爷,真对不住,这一季的蜜还得过些天才能收,”她笑道,半是嘲弄半是哄,“我这只有椰枣熬的甜浆,您将就些尝一尝,行吗?”
他被她笑去了整七岁,点一点头,男孩时才有的乖巧。
她回往厨房去,许久,曼赫普瑞深吸口气,扎进池水里洗他那头乱草,漂去沙砾和脸上浮尘,水淋淋地坐起,他甩甩头发,眯缝着眼看见七端着盘饼过来了,右手另抱住一只蓝釉水盆,臂弯里挂着两条亚麻巾,想是听见了水声。
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