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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抚摸着一件白狐貂裘,还时不时的透过六棂窗格望着外面的雪景。
“主子,皇贵妃……乌拉那拉氏已经知晓了那尔布的死讯,她几次都昏死了过去。”芯湘如实禀报。
令妃面色不改,却被火炉的热气烘的滟滟溶溶,她就是故意让她知晓,故意让她痛,打从知晓了弘轩对她的一番情意后她便发疯的嫉妒。她要让弘轩看见她的潦倒,更要让他看见自己至高无上的尊荣,她一定要让皇上亲口封自己为后,她要让他看见她比乌拉那拉氏静娴强上百倍。
嫣红的蔻丹闪着光泽,令妃缓缓说:“那便让她在那里自生自灭吧。本宫看嘉贵妃近日倒是忙的不亦乐乎。”
芯湘抿嘴笑了声,开口说:“前有宫闱诸事,后有几位阿哥,白贵人现下得宠,永和宫夜夜笙歌,嘉贵妃是顾得了这头,却顾不上那头儿。怕早已经是晕头转向了。”
令妃抖肩掩唇笑道:“一宫之主,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有些事不只是站得高看得远,站在后方更是会一目了然。”
芯湘问道:“那主子接下来是?”
“当然是做一个好妃子了。本宫在孝贤皇后身旁多年,深知皇上喜爱什么样的女子,白贵人,不过是盛宠一时。”
芯湘调皮的冲令妃一笑,放肆说道:“主子比孝贤皇后更聪明的是会睁只眼儿闭只眼儿。”
令妃也不生气,只是抓了盘子里的一粒瓜子仁向芯湘扔去。
她这边嬉耍玩闹,静娴那边却是雪上加霜,溪薇被打伤的伤口已经发炎红肿,织锦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几位小宫女那里弄来了些金疮药,虽是药效一般,但总好过没有。
简易的房屋四面透风,纸糊的窗角破了个洞,静娴眼睛本就不好,溪薇又身在病中,所有的粗重活儿都落在了织锦身上,静娴心疼她,便趁她出去挑水之际,亲自摸索着洗了盆中的衣服。冰冷的水刺得她手指发麻,她看不见已泛红的指头节,只能感受到阵阵冰凉透过指尖扩散在全身。
织锦推门看到此景吓了一跳,忙去扶静娴,“主子怎能干这些粗活儿?”她忙用自己怀里的温度捂着静娴的手。
静娴满不在乎说:“你们为我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今时今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织锦紧张开口:“只要奴婢未倒下,是万万不能让主子干这些事儿的。奴婢现下最担心主子的病情。”
“好些了,只是不传给你们已经是万幸了。”
织锦却一直愁眉不展,病情是好些了,只是她的眼睛还是不能看清东西,这便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喘不过气。
夜晚,风声大起,呼呼的寒风像要掀起房盖般惊悚,薄薄的窗纸一捅即破,强劲的北风从四面八方灌进屋子里,三人挤在一起,盖着几床破旧的棉被,冷风刮过他们的鼻尖,顺着被褥的缝隙钻了进去。此时,没有主仆尊卑之分,只有三个普通女人对次日朝阳满院的祈求。
弘轩近日奔波在外,终于从隐居的名医处获取了一纸药方,他忙让明俊备好药材,只等天色渐黑,便悄悄爬上景山。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今晚的月亮不似每日孤冷,倒多了一份清幽明净。弘轩终于迫不及待的从偏僻的小路爬上了景山,洁净院落孤独的坐落在山腰处,像是无人问津的“可怜人”。
“砰砰”。
屋中的三人都露出惊奇的神情,织锦起身开门,几乎瞠目结舌的叫道:“王……王爷……”
静娴胸腔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只是侧耳倾听。
弘轩透过微弱的光线,见到地板上被拉长的身影,她长发披在脑后,宽大的衣着更显得消瘦不堪,他揪心般的疼痛,马上将药方和药材塞给织锦:“姑姑要照着这药方熬药。”
织锦为难的回头看了眼静娴,“王爷等下,奴婢去问问主子。”
弘轩趁她转身的瞬间,漆黑的眼眸扫过了屋内,简单的陈设,狭小的居室,竟然都不如宫内奴婢们的寝殿。他想到她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度日,心便似被人放在砧板上切剁。他怕她再次拒绝他的好意,便不给她故作逞强的机会,舍的抬脚悄悄消失在夜色中。
织锦回来时,看着渺无影踪的弘轩,只是轻叹了一声。
这几日,静娴一直按时服药,眼疾渐渐减缓,但看东西依旧模糊,旁人看着静娴虽是毫不在意,但又怎会知晓,夜深人静她有多少次被梦魇吓得全身冷汗,她多怕下半辈子,要用一双手去适应所有的生活。
“姑姑,你看这被子可是湘缎的面料。摸上去柔柔软软的,真舒服。”
书萱撇嘴一笑,只是伸头看了一眼,眼神随着小宫女的步伐移动,直至她将被子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才收回了目光,似是不明所以,轻轻念叨了一句:“庆贵人。”
织锦本想找书萱要几只蜡烛,却正好撞见此事,她心中虽愤愤,也只好装作毫不知情,在静娴面前更是只字未提,纵使再替她委屈心疼,也只好艰苦的忍耐,患难见真情,她感激在这样的时刻,仍旧有一位身份低微的妃子可以记挂着一位名不副实的皇贵妃。
弘轩早已习惯了每晚踏着月色爬上这座寂静的景山,也许只是在简陋的屋外走上一圈,也许只是远远看着一副熟悉又陌生的剪影,凛冽的寒风吹不醒他的执念,哪怕能与她一同承受这份苦难,他便心安。
翌日,织锦起得早,破败的木门前依旧放着药材,还有一双温暖的兔毛手筒。一连数日如此,这一切让静娴觉得于心不安。她压制着心底的感动,硬是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织锦,今晚,我见见他吧。”
织锦看着静娴纷乱复杂的眼神,从那一刻她便知晓,他们注定是不能撇的一干二净的人。
未到晚间,便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糊了几层的窗户纸并不严实,依旧被风刮得哗哗响。静娴若有所思的坐在床檐上摩挲着食指。
“主子的手指又疼了吗?”溪薇靠在墙角,因伤势还未痊愈,便费劲的挪动了下身体,抬起静娴的手仔细看了看。
“不碍事,你好生歇息。”静娴抽回了手,拍了拍溪薇的手背。
溪薇和织锦看的清楚,她原本纤细柔润的手指已经粗糙泛红,指关节处有些红肿。因天气寒冷,房间又潮湿,她经常用冷水后便落下了这个毛病,每逢下雪阴天关节处便会酸痛泛胀。
织锦将兔毛的手筒放到静娴怀里后,蹲地下拨了拨快燃尽的炭渣。
他该不会来了,雪这样大,山路崎岖难行,若是有个意外……她对自己萌生的种种想法感到意外,她究竟是只有今晚这样纠结,还是每晚早已经习惯了他若有若无的存在感。
“主子,早些歇息吧。王爷……今晚怕是不能来了。”织锦小声说。
静娴犹豫了一下,应了声,钻进了被窝。她睡在织锦和落微中间,除了他们身体的温度,她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如寒冰般散着凉意。
地下火盆内的一点腥红渐渐熄灭,薄薄的窗纸上透着惨白的月光,静娴心里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听着织锦翻了一个身,才坐起身子,轻声说:“织锦,我还是想出去看看。”
织锦从一旁拽出个衣服搭在静娴背后,无可奈何的扶着她起身,两人顶着风雪从院子里走了出去。狂风吹的宫灯左右摇摆,织锦看着雪地上一排崭新的脚印,惊讶说:“主子,王爷真来过。该是没走远。您在这儿等着,奴婢上前面儿看看。”
静娴的心里突然变得敞亮,像是一个尘封千年的谜题得到了答案,她不安的在大雪中小步前行,像是可以再拉近一些彼此的距离。她眼中的夜除了漆黑便是一片朦胧的雪花点,他让她的心在这个寒冷无比的夜晚温暖异常。
“啊。”即使再小心,她还是摔倒在地,手指在触碰到冰雪的一刻,有些刺痛,她却想起了那个飘雪的日子,他说“不打伞便可以到白头”,只是……白了少年头。
一阵疾风飘到了身边,她还未来得及打个寒颤,便闻到一股日光的味道,“娴儿,你怎么样?”
耳边是他急切的话语,他大大的手掌握紧了她冰凉的手指,阵阵温暖便透过指尖激荡在她的心里,她清香温暖的怀里有习习的热气铺散开来,使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静娴抽了抽手,却发现他握的很紧,直到捡起兔毛手筒,他才小心翼翼的为她套的严严实实。
“我无事。”她低头柔柔回了一句,又矛盾的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我让织锦去寻你,只想对你说声谢谢,这些日子……我都知道。”
弘轩面色失望,在清冷的夜色里更多了一丝悲伤,“然后呢?你是想说,以后便不用劳烦我了。”
她心底的话被他猜的一清二楚,直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