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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随顺着赵巨炎目光看去,此时天光大亮,只见远方一片苍茫,浑然一体,朦朦胧胧的毫无分界,就连天地的交界之处也不复存在了。山脚下的一座小城已有人走动,不多时,逐渐热闹起来,隐约可以看清城中几条主道路。山上各种树木满布雪花,粗壮了不少,枝叶轮廓不甚分明,仿佛是一座盆景被白色绒布盖起来似的。夏秋之夜常在林中活动的松鼠和猴子仿佛消失了,整座山林只剩下宁静,还是宁静,依然宁静。这座山上,竟似只有这两人一般。
赵巨炎缓缓道:“天下人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却不知最大的快乐往往在远离尘嚣之处。”
张随接口说:“若天下人皆远离尘嚣,则天下无一处不是尘嚣。若这座山上还有如我俩般的几百上千人,哪里还能存得这幅绝好的冬景?”
赵巨炎道:“师弟所言不错。像这般大学覆盖之下,所有物事皆为一体,全无差别,真叫人心生向往。若天下苍生皆能如这树林、这天地一般无甚分辨,也就没有贫富、贤愚的分别,人人都无攀比争斗之心,人人都能幸福快乐,这样多好!”
张随又接口道:“师兄所想确是美好,可假如世间万物皆无分辨之处,这个世界也太单调了罢,和牢房又有什么分别?‘有余’和‘不足’乃是天道,这‘天道’也要从事物之间的比较而来。若人人无相争之心,又何来那么多悬梁刺股、勤学苦练般振奋人心的故事?真要如此,世间便不会有极品美食,也不会有锦绣文章,也不会有富可敌国的身家,也不会有登峰造极的武功。”
张随说到“富可敌国”之时,特意看了赵巨炎一眼。赵巨炎尴尬地张了张口,张随又道:“于此可见,攀比争斗之心乃是世间正道,正是这股不服输的劲头开辟了混沌,创出了万物!”
赵巨炎气道:“你今天怎么老和我过不去?我刚培养出一股哲人情怀,生生被你压下去了!真是糟蹋了这难得一见的雪景!”
张随笑道:“二师兄莫气。我若是让你那哲人情怀发挥出来,那才是……”
赵巨炎忽地一掌劈向张随咽喉,张随不闪不避,继续打趣道:“糟蹋了这难得一见的雪景呢!”说完这后半句话,才猛地向后一仰,身体如同从腰部折断了一般,几成直角。赵巨炎那只白白胖胖的手掌刚擦着张随鼻尖而过,张随倏然直起身子,向旁跳开笑道:“二师兄我错了!”
张随刚才瞬间后仰,又重新直身,双脚位置却从没挪动。此时大雪初停,天寒地冻,无人不身着厚衣,而张随的动作仍是如此迅速随意,将话说完后方才闪避的从容大气,已可列入一流好手。
赵巨炎一击不中,便不再追招。只是面有愠色,肚子一鼓一鼓的,仍然在生气。
张随暗叫不好,这次有点过分,连忙凑上前去赔着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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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族灭
更新时间:2009…7…2 21:10:57 字数:4861
过了不大一会儿,赵巨炎的气就消了。原来张随最爱跟人作对,以前他在首阳山上学艺之时,赵巨炎已将生意做的兴隆旺盛,每次回山看师傅都要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然后又带着张随送他的一肚子气下山。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赵巨炎道:“马上就该过年了,我先去趟周家口的钱庄办点事,随后就回山跟大家团聚。事情比较紧急,我不能多耽搁,”一指那小厮,“这个小厮你帮我照顾一下,给我把他带回首阳山去。”
张随急道:“让我带着他?二师兄,你不用这样报复我吧?”张随在外一向独来独往,自由洒脱,如今听说要他带着这个木木呆呆的小厮,可真是吓了一跳。
赵巨炎叹口气道:“这孩子是我一个大主顾的族侄,要在我这里当学徒,我怎么能拂了人家的面子?这人呆呆笨笨的,实在不堪大任。这次周家口的事情十分紧急,只怕有了闪失……这人同我关系极大,我先将他交付与你,你可千万不能疏忽,赶紧带他上首阳山,听见没?”
张随看赵巨炎神情不似玩笑,心想:“二师兄家大业大,若能有什么事能让他这般在意,定然是关系重大。”于是说道:“二师兄,你专心去处理你的事情,他就交给我吧。”
赵巨炎出了口气说道:“这样我便放心了!这个孩子叫名叫韩林,老实巴交的,也耽误不了你多少事。”
张随既是应了下来,自然言出必践,三人便就此暂别。那小厮,名叫韩林的,看到赵巨炎离去,有些闷闷不乐。张随看他不开心,心想至少应该让他开心一点,才能对得起二师兄的嘱托,问他:“你想吃什么啊?想玩什么吗?”韩林转过身来,摇摇头,不说话。张随这才第一次近距离看韩林,此人还是木然的神情,眼神之间却有难以掩饰的忧伤。
张随一愣,心想:“他可能是恨自己不争气吧,生在一个大家族却没有优秀的天资。”又想:“我得开导开导他。”于是对韩林说:“我们首阳山就在洛阳城旁边,不如我们先去古都洛阳转转,随后再回首阳山不迟,反正我二师兄也要过几天才能回山。你说如何?”韩林一听说有好玩的地方,好像高兴了一些,重重点了点头。
二人雇了一辆大车,沿官道疾驰,当天中午就来到了洛阳。洛阳城地处中原,繁华熙攘,各朝各代多建都于此,旧称“神都”,不同凡响。张随在洛阳边上的首阳山长大,对这里不知有多熟悉,置身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元宵灯会上,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张随重新雇了一辆马车,带着韩林流连于城内城外的特别之处如龙门、白马寺,却见韩林始终提不起兴趣,不由气馁,没好气地问:“洛阳好玩么?”
韩林“嗯”了一声,还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却是多了一层焦急,不时向东看。
张随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要去茅房啊?”
韩林急道:“不是!”他垂下头去,说:“我想去东湖……滑冰。”
张随愕道:“东湖?”
东湖在洛阳城东,是当地大户韩家在自己的庄园“三才庄”里出资雇人开挖的,又称韩家东湖。放眼望去,烟波浩渺,夏有朗月荷花冬有厚厚冰层,是个游玩的好地方,当地富户经常在韩家东湖之上大摆筵席,夜夜笙歌。此地虽有小名气,但也不会人人皆知,只不知韩林为何竟会知晓此地。
张随转念一想,心下雪亮:“此人姓韩,又知韩家东湖,必是韩家子侄。对,只有韩家的人才能让二师兄如此在意,准没错。”既悟到这一层,也不急于点破,对韩林说:“那咱们就去东湖呗!”
二人上了马车,张随道:“我们首阳派和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我小的时候去韩家做客,还和他们的小姐一块划船呢!”
韩林奇道:“哪个小姐?”
张随漫不经心地道:“就是长房的小女儿韩泠泠啊,你认识她么?”似笑非笑看着韩林,想刺激他露出真面目。
韩林此时一脸惊讶,道:“真的?”
张随得意道:“当然是真的!”
韩林不再说话,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韩家东湖虽处城外但离城不算太远,三才庄高高的门楼几里地外都能看见,方圆十几里地并无别家居住。马车刚出城门不久,赶车的张随忽然“咦”了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景,扬手一甩鞭子,猛然加速急冲,不多时,又是“啊”的一声惊叫。
饶是张随见多识广,但此时也是目瞪口呆,因为在他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奇异。
韩家的三才庄,已烧成了一片白地!那几十亩的地面上已全然看不出曾经的鼎盛,遍布碎瓦断墙,还能分辨出不少死人被烧得变形的尸首。那东湖岸边柳林只剩下一片树根,湖水浑浊。这往日风光秀丽的东湖,现在看来竟与一个大水坑无异。残烟四处摇荡,这场火看来是熄灭不久。
张随刚才出城门之时,没有看到三才庄的门楼,心下正在诧异,此时看到韩家整座庄园被夷为平地,也算有了点心理准备。他站在废墟边上,不住地问自己:“这会是谁?这能是谁?”
韩氏一族,不单是在洛阳,便是在整条河洛道上也是皇帝一般的份量。韩家之内,有人做官,有人从商,有人学武,俱有不匪成就,因此那庄园才叫“三才庄”。如今这当地的名门望族竟遭灭顶之灾,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和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