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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并不遥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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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松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如果父亲能来,那还需他来代替?他感到一种莫大的屈辱像一头怪兽似的,正在吞食着他的心灵,吮吸着他的血。他的脖子似乎像被抽掉筋似的,慢慢地垂了下去,而他的眼里顿时盈满了耻辱的泪水。
“现在,我把今天要做的事情讲一下。”张根旺又走到桌子前,说了一会,便带着这一队人向渡口走去。
冬末初春的日子,由于雨水少,江里的水位落下一截,渡口下游江中的鹅卵石都露出了水面。由于水位降低,加上人踏,渡船靠岸的地方泥沙淤积,渡船难以靠岸。因此,每到枯水季节,都要把这些泥沙清除,并把上游两边的小坝向江中延伸,连结起来,填上沙土,以提高水位,渡船才好靠岸。
白小松随着一队人来到渡口,马上干起来。他站在岸边,用锄头把泥沙捞起,提出水面,往畚箕一扣,让其它人把泥沙挑到小坝上,填入石缝。渐渐地,锄头够得着的地方被掏深了,他便挽起裤脚,捋到大腿处,站在水里继续捞。
江里的水,异常的冷,白小松只觉得腿上的肌肉一阵紧缩,寒意立即传遍全身。
干了一会儿,也许是麻木了,反感不那么冷了。就这么一直泡在水里,直到泥沙清理完了,他才走上岸来。他的双腿已经快要僵硬了,风吹在那湿漉漉的腿上,止不住地浑身一阵颤抖。
白小松急忙放下裤脚,双手在上面使劲地搓着,好一会儿,才感到双脚灵活了些,身子也不再颤抖了。他见其它人正把一些较大块的鹅卵石挑到小坝上,便也在畚箕里一头放上一块,挑着向前走去。
小坝是用鹅卵石垒起来的,中间有一段缺口,水正从那里缓缓地流着。白小松走到缺口前,把鹅卵石投了进去。他挑着空畚箕往回走,见从岸坡的路上走来几个人,定睛一看,是李卫东、侯成宝他们,便放下畚箕,迎上前去。
李卫东也看见了白小松,便稍稍走快了点,来到白小松跟前,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白小松的眼皮垂了下去,一副委屈的样子。
李卫东感到有点蹊跷——以白小松的年纪与秉性,是不该如此低沉的。他扭头看着江里那群正在忙碌的人,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头突然涌起,莫非……
“你爸呢?”李卫东有点急促地问。
“病了。”白小松低声地回答。
“那谁叫你来的?”李卫东接着问。
“我爸。”白小松嗫嚅着说。
“怎么能这样子呢?”李卫东顿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对“黑五类分子”的监督改造,这本没有什么疑义,但怎么能以子女顶替?况且还是孩子?他一把拉住白小松:“走,跟我回去。”
白小松抬起头,瞪大眼睛:“回去?”
侯成宝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让小松跟‘黑五类’一起劳动,把他当成什么?这是违反政策的。”李卫东愤愤不平地说。
“那你就别干了,跟我们回去。”侯成宝看着白小松说。
“可是……”白小松犹豫着“怕什么。今天谁带队?我找他说去。”侯成宝带着一种不屑的口气说。
“是根旺。”白小松回答说。
李卫东看了一下周围,没看到张根旺,便对白小松说:“别管他,我们先走。”
说着,大步朝渡船走去。
白小松也赶忙将畚箕锄头收拾起来,在那些正忙碌的人惊异的目光中,上了渡船。渡船慢慢地向对岸撑了过去。
李卫东与白小松、侯成宝匆匆走进祠堂,放下带来的东西,便又匆匆地向小庙走去。
刚才的路上,李卫东从白小松那里知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这使他的内心产生了很大不安与烦燥。回家十天来,过春节的喜庆气氛还在他的身上洋溢着,本想来了再告诉给白晓梅,让她也分享一下节日的欢乐,没料到一来就遇上了这么的事,把他一肚子的好心情都给破坏了。那么,白晓梅这时又是怎样呢?他急切地想知道。
小庙边的厨房门开着,那伸出屋顶的烟囱正冒着烟。李卫东的心里不由感到一阵悸动——白晓梅在哪里!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当见到白晓梅的时候,李卫东总感到一股甜甜的暖流在身上流淌着,一团青春的火焰在他的血液里燃烧着。以至每次离开她时,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他的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迹,让他久久地回味着。这使他感到惊奇,更使他激起幻想,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心里深深地爱上她了。
从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李卫东早已知道了许多纯真美好的爱情故事,他也曾在那想象的爱情海洋里自由地游弋着。但当爱情悄悄来临时,他反倒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对她的一片深情,他唯有用加倍的关心与爱护去培植这爱的花蕾,在一片精心护理中享受着她的温柔与美丽。
然而,爱情的火焰虽然灼热,现实的生活却近乎冷酷,并把所有的浪漫一笔抹杀了。李卫东清楚地知道,作为一个知青,一个几乎无法养活自己的人,与正在最低生存线上挣扎的她,如果听任情爱的烈马放纵驰骋,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将不是甜蜜的瑶台琼浆,而是苦涩的荒漠黄连。
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知青如果在农村结婚,则自动丧失回城的权利。尽管舆论一再提倡知青扎根农村,并且在一定的程度上对在农村结婚的知青给予某些精神上与物质上的鼓励。然而绝大多数的知青对此嗤这以鼻,结婚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作茧自缚,飞蛾投火,谁敢越雷池一步!
尽管能否回城对知青们来说,还是一个遥远的末知数,但凭着对“再教育”这三个字的善意理解,他们认死了一条道理——既然是“再教育”,总有“毕业”的一天。
处在这种环境中的李卫东,自然深知这一切。所以,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把事情搞糟了。况且,现在年纪还轻,恋爱还不是最为迫切的事情,就让它自然而然吧。但是,使白晓梅过得稍微轻松些,分担她的压力,却是他责无旁贷的。而且,他也相信,他们之间的情感之花,并不会因此而凋谢,总有一天会大放异彩的。
李卫东走进厨房,见白晓梅正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靠着墙壁,眼睛紧闭着。
灶膛里的茅草已经烧透了,变成一堆红红的余烬。
李卫东心里不由一阵酸痛——这几天,白晓梅真是累坏了,不然,这煮饭的间歇,她是不会用来打顿的。他不忍心叫她,便轻轻地走到灶前,掀开锅盖,见里面的饭已经快熟了,只要再闷一会儿就行,便又轻轻地把锅盖盖上,站在那时,深情地端祥着她。
尽管李卫东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手轻脚,但白晓梅还是察觉到有人走进来了。她睁开眼睛,见是李卫东站在她的跟前,而且,他那目光中充满了一种灼热,像是一股强大的电流,一霎间传遍她的全身。她感到头脑里一阵空白,不知道眼前的李卫东是真的还是幻觉,只是眼睁睁地盯着,唯恐他消失了。她眨了眨眼睛,终于相信李卫东真的来了,一股汹涌的情感之潮顿时把她整个儿淹没了,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看着白晓梅的眼睛,李卫东的心止不住地颤抖。那泪水所包含的万千情感,只有他能够理解,他甚至有点内疚这次春节回家,使她留在这里受到这么多的苦。他想告诉她,这些天来,他是多么地思念她,他甚至想俯下身去亲吻她,以慰籍她那受伤了的心。然而,在下意识里,他感到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着他这样做。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白晓梅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渐渐地从感情的旋涡里走出来。尽管李卫东的话似乎过于平淡,甚至有点冷漠,然而,她已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深藏着的柔情,那心灵碰撞的火花在他的眼睛里闪光。这已经是足够了!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心的沟通,情的交融?她几乎又一次的不能自己了,那些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的话,此时却连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慢慢地站起来:“你……还没吃饭吧?”
“刚到。不在这里吃到哪里吃?又没有谁请我赴宴。”李卫东做出一副轻松诙谐的样子。
白晓梅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掀开锅盖看了看,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显得有点歉意地说:“不知道你今天会来,饭只煮这么一点。”
“不要紧,再煮就是了。”李卫东不经意地说,“对了,小松也回来了,多煮一点。”
“小松怎么也回来?”白晓梅不由惊异地问。
“是这样……”李卫东把事情的经过大略地讲了一下。白晓梅静静地听着,她从他的话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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