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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之寻-一直寻找的真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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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追上去问:“别淡林,怎么啦?” 
  她停下来,严肃地望着我。 
  “不是我怎么啦?是你。”她抿着嘴唇。“你为什么非要坚持离开网吧?” 
  “我?你,没看到警察吗?” 
  “警察?他们是来查网吧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的表现很心虚。” 
  “我讨厌警察。” 
  她一愣,继而摇头。 
  “他们来查网吧的未成年人,这段时间网络游戏迷疯了不少学生。” 
  “那网吧有没有未成年人呢?” 
  “也许,有吧!” 
  “查到又怎样?” 
  “不知道,也许是罚网吧的款吧!” 
  我冷笑了。“警察查未成年人?这是什么籍口?罚款才是目的,这是收入的来源之一。所以,突击检查不过是一阵风,吹过又生。” 
  “这是偏激的理论。” 
  “哼,偏激?别人不犯规,他们的职业又怎样维持?所以,这种行业就像开棺材店的商人,希望天天死人,无论念头多恶毒都不妨碍他的合法经营。” 
  她满脸怒气地盯着我,阳光下,我看到她的脸有细细红红的脉络。她真的生气了。她深吸了口气,没与我做无谓的争论。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快上天桥时,她停下来,从包里掏出零钱,快步走到一个乞丐旁,将钱轻轻地搁在他碗里。 
  这是个老乞丐,衣衫褴缕,脸色土灰,头发纠结。他的手上全是血肉模糊的创口,阳光强烈地照着,使他在这个城市里像尘埃一样无处遁形。别淡林轻缓的动作令他抬起了头,眯起了眼睛,他仰望到的是一张温柔亲切的容貌。他冲着她久久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个大礼,双掌朝上额头俯地的大礼。 
  别淡林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我跟在她身后,路过乞丐身边时,也匆匆地丢下十元钱,但我没受到任何礼遇。追上别淡林,我找着话题。 
  “哎!这乞丐很不公平,我施舍的钱比你多,他却没有给我行礼。” 
  她瞟了我一眼,冷冷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次见面,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和我不停唱反调,态度也若离若即。看着她在前面头也不回,心情也恶劣起来。不远处又有一个乞丐坐在天桥下。 
  我讥讽道:“天下的乞丐多不胜数,等施舍完他们,自己也沦为乞丐了。也许乞丐比我们都有钱,他们白天乞讨,晚上进豪华场所一掷千金也说不定。” 
  “你说的是‘也许’。也许他们真是处境艰难,每人施舍一点,他们就能渡过难关。也许他们是佛陀,化成乞丐来激发人们的良知。真正付予施舍的是谁?是你口袋里的钱,还是他给予你日渐麻木的同情心?如果沦为乞丐的是你的朋友,你还会这样漠然嘲讽吗?” 
  当头一棒,我感到天旋地转,刹那间脑子里全是菊花的脸。跪在人群腿缝里的菊花,卑微屈膝,蓬头垢面。那张脸肮脏苍白,那眼神呆滞木然,却像一道利箭刺穿我的心。烈日下,我如坠冰窖,冷汗淋漓,呼吸困难。 
  别淡林敏感地盯着我,向我投来了然而洞悉的一眼。她别过头,语气缓和。   
  蜘蛛之寻(二十)(2)   
  “安道。伤疤的存在只是提醒我们善待生活,避免重创,并不是让你牢记伤害你的过去。把昨天的伤害带到明天,那么你的明天就永远是昨天。而昨天,不正是你努力想摆脱的吗?” 
  她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天桥下,看着眼前的乞丐,心在刹那间被击得粉碎。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枚情人草的匙扣,被补起来的断口尖锐地刺痛我的指尖。 
  别淡林走得很远了,和我的那段距离像天桥的这头与那头,而相通两端的桥正慢慢地消失。 
  我回到公寓已是晚上七点。站在十六楼的窗口,遥望远处的天边。这时天空微明,像黎明的天空,暗暗的蓝,有些云在缓缓地漂,用一种不为人知的速度。凉风从面上轻轻掠过,我幻想自己是只大鸟,趁风悠悠地飞出窗口,一直飞到天际头。 
  站在窗前远望成了我的习惯。就像多年前在屋顶上看炊烟一样。然而今时往日,后者是充实幸福,而前者,却是难言的落寞。 
  商场打滚了很多年,投其所好的语言仿佛成了身体里随时应变的某种武器,我本是极为擅长。然而和别淡林一起,却找不到适合与她交谈的方式。是她令我的心情沉闷,原来心与心的沟通并非容易,她像一湖春水,我却只能隔着重重的山峦遥望。像站在窗前远望天空,看似咫尺却是遥不可及的距离,但我不甘心就此放弃。除了菊花,她是第二个令我动心的女孩。 
  菊花!缠绕在我心里永远的结。我很想把它解开,放弃,扔在风中,永远不再回来,可是这念头令心结越来越深。我只能选择存放,存放在记忆都不曾绊到的角落。可九月,菊花飘香的九月。我的一生与这个月份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结。甚至是别淡林,九月出现的素衣女子,像另一个菊花,睿智的、剔透的、清高的,她时刻提醒着我回忆过去,面对曾逃避过的一切。     
  蜘蛛之寻 第五部分   
  蜘蛛之寻(二十一)(1)   
  九四年,我衣锦还乡。西装革履,腰里别着砖头大的手机。那真是别开生面的场面,全村沸腾了。安家的小子回来了,他富了,发财了,快去看啊!奔走相告的结果是,我被人群困在村子中央,无法挪动。他们指指点点,充满惊羡、眼馋,流着鼻涕的孩子怯生生地想摸我的手机。 
  我在这个村子获得从未有过的殊荣。我兴奋、得意,甚至当着他们的面拿出砖头手机拔号,装作联系业务地打电话。其实那里根本没有信号,没有丝毫的声音。 
  村长来了,在大伙簇拥下来的。他,白发苍苍的老人,泪水纵横。拉着我的手,“回来好,回来好。”是什么令他们对我像对待凯旋的英雄?是钱,是我光鲜的衣着与压人的气势。六年前,我还是这里倍受歧视的孩子,百无一用的书生。 
  我回到家,门没锁。家里干干净净。我的眼泪刷地流下来,母亲!我跪下来号啕大哭。门轻轻被推开了。是菊花的妈,她见老了,老得让我不敢相信。她看着我,嘴唇哆嗦,而我,却是一腔的仇恨。 
  “稻子。” 
  “菊花呢?我来找菊花,我要娶她,多少钱都可以。” 
  菊花母亲捂着嘴痛哭出声。在小屋里,我们点了一盏油灯。 
  菊花来找我的头天,邻村的养鸭万元户下了一万元的聘金,要娶菊花。是她母亲让她连夜来找我,如果我也能出相同的条件,菊花母亲会竭力地退亲的。可是我把菊花逼出了门,她就那样嫁了。不到半年,她丈夫从城里回来,车翻到了山下,死了。婆婆认定她是丧门星,百般地虐待她。紧接着,一千多只鸭子一夜之间染上瘟疫,婆婆彻底把她赶出了门。他们还逼着菊花的父亲退出一万元的聘金,菊花的父亲朝死里打了菊花。那晚,她便跳井了。 
  菊花死了! 
  老鸦山上的井深不可测,但那是口枯井,窄小的井口,只能容一人身体。 
  我不相信,无法相信。菊花的母亲哭得肝肠寸断。 
  “哪个咒自己的孩子?菊花还在井里。” 
  “为什么?为什么?” 
  “孩子,怎么捞得起来?井深又窄,没人敢下去。” 
  “也许她出走了,没有跳井。” 
  “怎么会,她跳下去的时候,村里四五个人从老鸦山打猎下来,亲眼见到的,是他们来通知我们的。” 
  老鸦山上的井。我全身都开始痛,痛得想一死了之。 
  我一路奔上老鸦山,菊花的母亲骇呆了,她叫了许多人跟着上山。井被封了,上面竖着菊花的灵牌。我绝望地跌坐在地上。深夜,老鸦山上乌鸦呱噪。阴森恐怖。菊花最怕鬼,她从来不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以前我和她打赌,去老鸦山的枯井里打出一桶水。她不敢去,就嫁给我,我要打不出水,就娶她。当时她的脸都白了,任我怎么笑她,她的头都摇得像拔浪鼓。 
  然而最终,她还是来了。就在这井里。我抱着井口,泪流满面。村里人上来了,他们举着火把,惊骇地望着我。对于我和菊花的关系,他们一脸的狐疑。我求他们把菊花捞起来,我不能让她在冰凉的井中孤独一个人,我要把她葬在我父母旁边,作为我的妻子。 
  “人都死了半年了,只怕连尸骨都没了。” 
  “谁下去,深更半夜的会撞邪的。” 
  “人死就让她安息吧,何必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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