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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又推门进去。
***
纵然刚刚结束了伦敦时装周，回国的这些日子顾柏然也没有办法轻松下来，先是Collaud全球成衣订货会，紧接着作为设计总监，他必须根据今年到目前为止的时尚活动透露出的资讯和顶级杂志编辑随时变化的眼光，精准地预测到明年的流行趋势，并且用最快地速度制定出明年春季的设计创意，虽然离向来在2月举行的纽约时装周还有将近4个月的时间，但是留给Collaud的设计师的时间却只有1个半月，剩下的时间还需要用来给他从上千个设计中挑选五十个左右来构成这一季的系列，然后制版、采购面料、投入制作、联系模特档期，种种事情会把接下来的一分一秒占得满满当当，这还不包括他在这几个月中必须保持与各大时尚杂志的联络和曝光。
仿佛每天每天，皆是如此。父亲似乎比他还要忙上十倍，自然是一年半载碰不了两次面的，见了也说不上话。
想了一整天的新一季的创意，始终无法满意，仿佛灵感在枯竭。顾柏然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话，很亲近的那种，并不需要讲许多。想了想打给了母亲——到底是同行，或许能明白这种焦虑与孤单。却是她的助手接的，一个很礼貌的声音道：“首长正在开会，全国要进行夏季军装改良，首长已经忙得几天没回家了。”
他听了笑笑，从小就是这样，也许他会喜欢设计是因为这并不需要说多少话。
转而拨了另一个号码，姜映涵倒是很快就接了，只是，话不投机，缠绵了几句之后她便话锋一转温言劝道：“柏然，我明白你的压力，毕竟你是Collaud历史上最年轻的设计总监，但是男人是需要事业的，所以男人天生就是要承受压力，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最优秀的，况且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许多双眼睛看着，也不得不更优秀一些。而且，就是因为你的优秀，柏然，好多人羡慕我呢——”她的语气瞬间甜蜜起来，“对了，上次跟你说的我们杂志找你做时装周专题的事——”
“知道了。”电话挂断。
顾柏然不禁苦笑，优秀么？羡慕么？为何他的名字从小到大都必要同这样的形容词联系在一起，还不够，还必要加上洁身自好，高干子弟的榜样等等才肯放过他！
他拿过秘书下班前送过来的烈酒，打开咕咚咕咚地灌下半瓶。女人心里的空洞可以由哭泣和倾诉来填补，男人心里的空洞和害怕只能依赖酒精。
白天他仍然是高干子弟的榜样，夜里他同样是在酒精中迷醉于欢场，顾柏然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可以拿来作为春季的设计创意：昼与夜。
十二月的时候，北京已经飘起了雪花，一个业务遍及全国员工过三十万的大型国有企业与Collaud谈妥了订购制服的事，签约仪式上，国企的老总亲切地同顾柏然握了手道：“小顾，你这么出息，老顾在我们里头脸上都有光多了，前儿个还听说，小顾是高干子弟的榜样，长脸！”
顾柏然礼貌而周全地笑着，又是榜样，耳朵里不禁回响起从前有人的议论，“从小就是好学生，现在更是洁身自爱，你几时看到他和哪个美女模特多说了几句话的。呵，他哪里只是高干子弟的榜样，只怕还是gay圈的榜样吧……”
颍川之言：男人心里也有空洞，他们不是无坚不摧的，所以学会阅读男人的心，是一生一世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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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是，暗夜里卑微的歌唱
江雪站在偌大的昏暗的包房里，在想着那个T台上致谢时幽默自如的顾师兄，俊朗潇洒，又在想着那天吃饭时不动声色的顾师兄，细致入微，也在想那天新品发布会上她掰断索菲亚另一只鞋跟回眸时朝她忍俊不禁的顾师兄，眼中闪着孩童般的光芒。蝤鴵裻午
可是，眼前这个烂醉的，半睡在沙发上半躺在地上的男人，也是她的顾师兄。
约她来的人不是王泽天吗？莫非顾师兄就是背后真正的买家？
江雪为这个念头而暗暗恐慌，其实从最近的某一天起，她忽然不希望再去伪造别人的作品了，她渴望有自己的作品，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做这种见不得光的龌龊的事，尤其不想让他知道，她是一个骗子，好像连美欢都不如，起码美欢出卖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沙发上的男人好似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挣扎着坐起来在一大堆酒瓶中拨来拨去，在寻找着什么。这突然让江雪松下来一口气——这并不是在学校，她并非那个领着一等奖学金的优秀学生，这也不是镁光灯下，顾师兄也不必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榜样。
每个人，都有着黑与白的双面，不是吗？
这样想着，她便走了过去，试探地问道：“师兄，你要酒吗？”
顾柏然恍恍惚惚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可是好像又不是，那张脸的主人眼睛里一向是闪着狡黠的光的，就好像前天下午他应邀给美院上学期的奖学金得主颁奖时，那个女孩一脸淡定和谦虚的上台，但是当他把奖状放在她手中的时候，分明看到她朝着他眨眼睛和吐舌头，似乎在告诉他，我装的呢，师兄从前也是一样吧~
不对，她叫他哥哥的，她说，哥哥！你可真敢说是我毁的，好像有人要像我索赔一样，我是个穷人，压力很大的。
而刚才，这个人叫他师兄，所以，她应该不是她。
顾柏然满身酒气，目光迷乱地爬起来笑道：“师兄要酒啊，这是哪一位小师妹呢？”
“总之不是你心尖上的那一位。”江雪叹了口气，已然在一堆她从来不认识的名酒中拎出一瓶，笨手笨脚地打开，琥珀色的液体汩汩地流入夜场特有灯下照射下变成光怪陆离的玻璃杯中。
“等一下，”顾柏然夺过江雪手中的杯子，“小师妹来了，怎么能不喝点呢？”说着便将琥珀色的液体倒了一半到另一个玻璃杯中，先一口把他自己的半杯灌了下去。江雪握着杯子，慢慢地咽了一小口，很辣，不好喝。
顾柏然嘻嘻笑道：“不喝么？小师妹不喝酒，以后怎么在圈里混呢？”说着他已然飞快地印上了江雪的唇。
这是什么情节，这又算什么？她的初吻呢，这样就没了？
可是，这个念头转瞬而过，到底她的初吻是给了顾柏然呢，她不得不承认，就算凉薄如她，也被眼前这个真实的、脆弱的、疲倦的，甚至是迷乱的男人所吸引，因为这暗夜里的他，与平日里光芒之下的他交织在一起，无与伦比地性感。
所以，她何必矫情地惊叫和哭泣，转而拙劣地回应了他……
颍川之言：茫茫人海，我能遇见你，发现你，那是因为我和你一样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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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是，暗夜里卑微的歌唱2
靠的这样近，江雪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某种古龙水的味道，和学校里的外教身上那种老远就能被感染到的不同，清淡的带着点草木味道的，很好闻，即使满身酒气也坚韧地溢出来。蝤鴵裻午
两人片刻之后唇舌分开，顾柏然不甚清醒地笑嘻嘻道：“小师妹很是小清新呢。”
江雪没有做声，借着微弱的光盯着那双抓着她的修长而白皙的手，一瞬间有些疑惑，这双手，或者说这双手的主人，是在这样烈酒的浸泡下作出震惊业界的图稿创意吗？
“师兄，我可不是你小清新的师妹。”江雪暗自嘲笑，如果她玩小清新，只能饿死了，那真是文艺女青年们的奢侈品。她今天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呢。师兄，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买家灌迷魂汤的，听说迷魂汤这种东西都挺重口味的，她在心中悄悄笑着，思忖着怎么趁着这位有钱的师兄醉酒的时候蒙混过关。
顾柏然似是醉得更厉害了，摇着江雪道：“小师妹，要不要到我家说说话？”
江雪笑着摇摇头，她不是美欢，她也不是姜映涵，她只是一个卖假画的，来和买主见面。
“跟师兄走好不好？一个人，闷得慌。”神志不清的男人好像还带着点哀求的语气。
天，她有些心软了，一个人，江雪再明白不过这种滋味。一个人自习，一个人来去匆匆，一个人在深夜里临摹名画，一个人低着头去交货，一个人悄悄开心或者痛快地哭。一个人了太多，所以知道一个人的难过。
“师兄又不是一个人，叫女朋友来陪啊。”然而江雪还是精于算计的，微笑着试探不省人事的男人。
“呵，女朋友，是用来让所有人羡慕和满意的，小师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