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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说:我是哈哥的远房表妹,来投奔哈哥避难的,家里被日本人占了,村里三天两头就有女人被奸杀,老哈河的水都要被村里人的血染红了。少女说着竟无声地悲泣起来。
叶玉儿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眼,这才发现她的一双绣鞋已经穿碎了。看样子真是走了老远的路,叶玉儿无限同情地说:走吧,我带你去找哈哥。
少女跨进门槛,被叶玉儿牵着手去找哈哥,哈哥正在给花浇水,叶玉儿冲着他的背影喊:哈哥,你的表妹来找你了!
哈哥猛然回头,一下子怔住了。
花儿,你怎么来了?哈哥说完,脸忽然红了起来。
叶玉儿在一边看着想:哈哥见了自己的表妹为什么要红脸呢?
叫花儿的少女说:额娘要我来投奔你,咱老哈河那一带地界全让日本人占了,日本人每天奸杀妇女,额娘不放心我,让我来找你。
哈哥接过花儿手中的包裹说:家里人还好吧?
花儿说:都被日本人揪去开山修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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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哥叹了口气,这时好像才注意到叶玉儿的存在,便跟叶玉儿说:这是我的远房表妹,叫花儿,如果你额娘同意她住下来,你就多了一个伙伴了。
叶玉儿笑笑说:走,现在就去见我的额娘,要是额娘不同意,我就去见阿玛。
叶玉儿拉着花儿就走,很快她们又回到哈哥面前,叶玉儿兴奋地告诉哈哥,额娘同意花儿住下来了。
花儿住下来后,叶玉儿才发现花儿跟哈哥非同寻常的关系,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对花儿的热情了。
花儿腰上挂了个鱼样的荷包,四周没人的时候她会把荷包掂在手心反复打量,这情景被叶玉儿发现了,叶玉儿同时还发现哈哥也有这样的一个荷包,跟花儿的一模一样。叶玉儿就偷偷跑去问额娘,额娘说:如果两个人有一模一样的荷包,那就是定情信物。
叶玉儿顿时哭了起来,她找到花儿,又拉着花儿去问哈哥,扯起他们身上一模一样的荷包,哈哥的表情变了,一种羞涩之情溢在脸上。
花儿以为叶玉儿早就知道荷包的来历,叶玉儿这么哭闹,倒让她不知所以了。
哈哥只好把荷包的来历讲了出来。
花儿从小就跟着额娘过,她的阿玛有次打渔时死在老哈河的风浪中了。花儿的额娘跟哈哥的额娘是亲表姐妹,哈哥的阿玛有次被当地的土匪绑票了,土匪用酒盅扣住他的两只眼睛,然后用一条黑带子勒在脑后,他们走了很远,出了村庄,又托人捎信要哈哥的额娘带钱去赎人,五百块大洋的开价急得额娘直哭,是花儿的额娘帮助凑齐了大洋,又是花儿的额娘跟着一道将哈哥的阿玛赎了回来,哈哥的额娘跟花儿的额娘在返回的路上就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了。
叶玉儿听到这里呜呜哭出了声,她觉得哈哥突然之间就离自己十分遥远了。
她几天几夜偎在额娘身边,不去见哈哥和花儿,任哈哥怎么来哄她,她也不理睬。
后来,日本人来了,强迫叶玉儿去日本留学,哈哥带着叶玉儿逃跑,命丧日军的枪口之下。
花儿隐名埋姓逃到云水庵做了尼姑,想不到云水庵就在叶玉儿后来被掳为慰安妇的城市郊区,叶玉儿有次带着一个生病的姐妹去医院看病,顺便到寺里烧香,发现有一个尼姑很像花儿,她追着她看,喊了她几声,她就是不答应,尼姑只顾敲木鱼,并有自己的法号妙道。
叶玉儿急了,在云水庵跪了很久很久,香烧了一炷又一炷,天快黑的时候,妙道仍是不肯承认自己是花儿。
叶玉儿便迟迟不肯离去,她想这个妙道就是花儿,如果真的是花儿,她也留在这庵里,她实在受够了八角楼那非人的折磨。
同行的八角楼姐妹好像看出了叶玉儿的心思,拚命拉她离开这里,叶玉儿恋恋不舍地走出庵门,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云水庵离市区很远,她们走进市区才雇了一辆黄包车,回到八角楼就被那个叫荷美的女人给锁在了阁楼里,那个生病的姐妹受不了饥饿,天一亮就把她们去云水庵的事情交待了,还说那里有个尼姑是叶玉儿的表妹。
荷美将这消息告诉了八角楼的日本军官吉野,吉野十分兴奋,刚好午后有一个小队的日军从战场上回来,吉野带着他们就去了云水庵,云水庵共有七个尼姑,日军像风扫落叶一样把她们全奸了。
叶玉儿开始不知道这消息,等她从一个日军的嘴里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云水庵的七个尼姑已经集体自焚了,当地报纸做了报道,几天以后,叶玉儿才从那报纸的残片中知道这一消息,报纸的文字显得暧昧,说七个尼姑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又说她们自焚后天上传来一片梵乐。
叶玉儿绝食了三天三夜,这次不是荷美要她绝食,而是她自己主动绝食,她觉得是自己害了花儿,如果那个法号妙道的尼姑确实是花儿的话,她不仅对不起花儿,同时也对不起云水庵,是她把灾难引到了那里。
叶玉儿想让自己在绝食中死去,但八角楼不允许她死,她被荷美强迫着吃饭,吃了饭,体力开始恢复了,叶玉儿便私下盯着那个跟自己去云水庵的慰安妇,从前叶玉儿称她姐妹,现在她不配这种称谓,她是叛徒。叶玉儿想跟她打一架,可她总寻不到机会,从身材上考虑,她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叶玉儿就想出一条妙计,有天趁吉野高兴的时候,叶玉儿忽然跟他说:那个叫赵玉枝的慰安妇没病,是自己装出来的病,她不喜欢你们日本皇军。
吉野一听,顿时火气就冲了头顶,他摸着青筋暴起的脖颈骂道:这个支那女猪,居然敢欺骗我们大日本皇军,岂有此理!
当晚吉野就将一个小队的日军安排到赵玉枝的房间。
叶玉儿听着赵玉枝哎呀妈呀的惨叫,直到天快亮时,她的叫声才渐渐止息。没几天,赵玉枝就死了,她被几个日军用担架抬了出去,扔到了八角楼外的一辆军车上。
叶玉儿当时并没感到自己有多么卑鄙,她总算为云水庵那七个尼姑报了仇,总算为花儿报了仇。
……
李曼姝讲到这里,再也讲不下去了,她看看总编说:我是第一次讲这件事,现在想想这件事我做得不对,都是受害者,我何必借日本人的刀杀自己的同胞呢。但那时,我真的是想不开,哈哥对我那么好,我竟无意间把她的情人花儿出卖了,这个叛徒就在我的身边,我能不为花儿报仇吗?
总编没怎么表态,只是听李曼姝讲,随行的年轻记者始终开着袖珍录音机,这是记者郭婧交给他的任务。
到了云水庵门口,李曼姝突然惊呼起来,她边叫边说:这里太美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美啊?
总编说:二战期间这个庵几乎被烧毁了,解放后修缮了一下,最近几年又投入了部分资金修缮。
李曼姝感叹道:这是在做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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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姝进了云水庵,就一路跪拜行进,她跪在菩萨面前烧香的时候满脸虔诚,嘴上不停地叨念着花儿的名字。
跟总编一同去采访的年轻记者将这一切都拍了下来,很快写了稿子,配上照片,第二天一早就见报了。
旗袍 第四部分
郭婧走后,叶奕雄几乎快疯了,他的难言之隐没办法说出口,那个韩国慰安妇就是他的远房姨娘,郭婧给他看的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叶奕雄也珍藏了一张,是家里人传给他的。他 将自己珍藏的全家福又偷偷拿了出来,照片上的那位姨娘的脸廓跟郭婧出示的照片一模一样,活生生的家丑啊,尽管是战争所为,但他的皇室家族岂能有如此伤风败俗的人物?小时候他就听家人说过此事,这位姨娘拒绝到日本留学,后来跟家里的一个男仆跑了,被日军逮了个正着,家里人说这位姨娘在战争中死了,谁知今天竟然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了,老天爷简直在开他的玩笑,想让他的家族蒙羞。这事一旦让业内的哥们知道了,他叶奕雄还端得起皇室的架子吗?还能恃祖上的荣耀而显摆自己吗?姨娘尽管跟他有血缘上的亲情,可这样的亲情不认也罢。
叶奕难看着照片,心里发誓说:我们的祖上骁勇善战,男人靠一世的英名包打天下,英雄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层出不穷,女人如月亮般娇洁美丽,我们美如明月的女人,怎么可能成为倭冦的猎物,任他们肮脏的身体玷污?这是祖上的耻辱啊,我叶奕雄无论如何也不能面对这样的耻辱。老话说:眼不见为净。仅凭这一点,我也要把八角楼开发成商业街,让这座耻辱的建筑在世人的视野中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