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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的冒险-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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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种阴暗、古怪、不稳当、易摇晃、又潮湿、又有来历不明的酸臭味的老式公寓吧?这时,你定然会心里发怵,打起了退堂鼓的呵。嗯,谅来你没有遇上这一类的倒运事儿吧?”

犀吉的这番话,对这幢公寓的性格真可说言而有中。登上公寓的一段楼梯,沿廊下走去,说也奇怪,不觉之间,在二楼和三楼的结合处,非欧氏几何学的连接点上,歪歪斜斜的屋子,竟是犀吉的住处。看来他以这样的住房为耻吧,一面带路,一面一个劲儿向我介绍有关那公寓的各种警句和玩笑话,他说,我可不知道老早一部叫做加里卡里博士的电影,仅仅通过了小林秀雄的一篇随笔中的介绍,才略有所知。像加里卡里博士那样的疯子,不是就生活在我这样的一间屋子里的吗?犀吉这样问我,说起加里卡里博士,倒使我想起了那以老鼠学者为主人公的漫画……

一踏进斋木犀吉的居室,便引起了我的好奇之心。一看,便感到这与我学生时代自己住过的房间没什么两样。五铺席大小的一间屋,墙角边堆着书(其中就有引人注目的好书两册,即舒伯茨博士的《巴赫》),墙上用图钉钉着一张复制品,除此之外,可说是家徒四壁。别无长物了。不过,在壁橱中可能塞进了一些什物也未可知。我在门外脱了鞋,进入室内,捧着食品袋和瓶装酒,咯吱咯吱踏着翘曲不平的地板,跑上前去看墙上的复制品。这是一幅郭霍画的扁桃。这时在地板上弯着腰正想解开白皮箱的金属卡子的犀吉,抬起头来,看定正在看画的我,而后,唯恐我要否定郭霍似地,忙不迭先发制人这样讲:

“知道不?这是一幅叫做《花树》的画。是阿莱尔早春时刚开放的扁桃花哩。看来地面上残雪未消吧?郭霍和他表姐夫叫做姆阿的俗物意见不合,可在他死后,郭霍仍为他写了诗文作纪念,这幅精心绘制的画则是送给他表组的。当然,表姐也好,姆阿也好,对郭霍的画的妙处是全然不解的。郭霍当时沉浸于悲痛之中,并写了悼念姆阿的几句诗寄给他弟弟。”

而后,犀吉把那首我在此后一直怀想的诗句念给我听。他在此一瞬间,突然变得坦率和温柔起来。可这也是发生在卑弥子未曾返回时的事。总之是,他的坦率性格,往往会打动我心中的柔弱部分。对于我,在这种温柔状态下的他是一种演技呢,抑或只是坦然卸去心上铠甲之后的结果呢,这就无从究诘了,至于不满意这种表现的人们,不妨把这理解成具有兽类或儿童那样神秘的神秘性质为好。

犀吉以他独有的尖锐而常带口吃的语调,可对于我却能带来美的感受的读法,把那首诗念了两遍:

死者未必死

但有生者在

死者其犹生,

死者甚犹生。

而后犀吉像深于友情无限眷恋似地说:“我这两年中好几次险遭不测哩,好吓人哪,我差点儿要遭毒手,因为从银座一带的地痞流氓起,恨透我的人可不在少数呵!而在那种可怕的时候,心想万一自己死了,能记住我的生者,怕唯有长老和你两人吧。那个雉子彦,说实在的,只要一天见不着我,就能把我忘个精光,他是无忧无虑的新一代啊。可长老不久也会死的吧,到那时,对于我,所谓生者,只有你一个啦,只要有了你,我便是生者,我便是生者,我是这样唱着我独特的进行曲,我是这样和死的恐怖抗争的哩。你大约也知道我是害怕恐怖的死亡的吧?就是现在,一到晚上,临到睡眠时,就像有鬼咬我肛门那样的可怕。”

我有感于郭霍的扁桃画和犀吉过分天真的话语,变得伤感起来。我慌忙开动起脑筋要对他说几句温和话作为回报。对我而言,实际上也有一些伤感之处。即使我到了祖父那样的年纪,恐怕也克服不了这样的弱点吧。用十九世纪的话来说,大概这便是所谓“性格啦”。结果,我对他这样说:

“可你已经结了婚,再也不恐惧了吧?夜里也不愁孤单了。

她和你本人非常相像,也算是天作之合呢。”

“确实,她是和我相像的。我有时,以和亲妹妹性交那样的激动心情达到了性高潮。万一我要想让生个孩子,最合适的女的非她莫属。我今后也可能和她离婚,并再和其他女子一个个结婚,可关于孩子总感到像命中注定唯有她才有这种机遇呢!”

“你不是说过要每个月给那个砒霜狂的姑娘钱用,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吗?”

“啊,那是我的不对啦。我原认为那只是她的自我欺骗计划,结果,那是为把我推入我的自我欺骗坑里去所设的圈套啊。我从结婚以来,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哩。”斋木犀吉悠悠然微笑着订正了以前的想法。

且说,照这样过于直爽地表达相互间友情的男青年有时会闲得无聊。接下来能做的事,便是两个人在方便时,会发现藏有性倒错的性癖,抽签决定谁是男型,谁是女型,除了沉湎于相互手淫或鸡奸之外再无别法。当然,我们并不会做这一类的事。这时我细细去检查那幅小小复制品上的印刷疵病。犀吉从皮箱中取出小提琴匣子,随手带出大量的霉粉,向外飞舞,像是惊起了一只吓人的小鸟似的。看样子他象是打算去拉那把小提琴,可我怀疑抛荒了两年之久的乐器还能发出什么音。接着,我把食品袋、瓶酒全卸在地板上,犀吉在调整小提琴的弦线,一面连脸也不朝我看,只说“:

“喝威士忌吧。在我那堆书和墙壁之间放了不少纸杯哩,你给找一下好吗?”

我找出了纸杯,同时只发现了好几个用过的阴茎套。这使我感到有些意外。在这间像仓库一样煞风景的房间里,酷似兄妹的犀吉和卑弥子,总能发现哪个抓得着的处所,将就着像兽类那样从背后的立位进行性交,这光景定然和那幅扁桃花的画一样的动人哩,特别是还用上这一种滑稽的胶制品!

这且不言,我为他和我自己在纸杯里斟上了威士忌。犀吉一口气把酒干了,发出一阵特别孤凄的咳嗽声,而后把小提琴塞在他下巴茧皮残余的下面,演奏起巴赫的无伴奏变奏曲一开头的和音。他在恐怖的地下生活期间,也可能时时在练习小提琴吧?总之,若把他的演奏录在音带,并使之快速旋转,那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声,使人感到是种快板调。

“这会儿发出的音是这把小提琴生涯中最坏的声音哩。真可怜!可我毕竟也快脱离了那外行人的境界了吧?”斋木犀吉仍然把小提琴夹在下巴和肩膀间,腾出左手,拿着威士忌的纸杯,像木偶演员出声让木偶叫喊那样的声调说。

就这样,一次次用威士忌鼓着劲,犀吉的巴赫演奏速度逐渐加快,多少有点像个乐曲时,我已开始醉了,而卑弥子也终于返回了。她从公寓管理人那里借来了各种盘子。卑弥子答应,我们吃剩的鸡骨头,拿去给管理人的狗吃。当然不能说卑弥子全没有作为家庭主妇的才干,她毕竟是个日本的妇女啊。

在卑弥子走进屋子后,在廊下似乎还有别人在。于是我站起身子,探头向外看,在薄暗云中,发出像狼狗在水泥道上奔跑时发出的脚爪音强烈的嗖嗖之声,是一位小个子男人在练习那没对手的拳击。因为他脚上没穿拳击鞋,而代之以用橡胶板切成脚掌大小的麻里草鞋,从而那脚下的步法就有些拘谨,可横击出拳还比较矫捷。而在他的脚边,有一盆炭火正旺的炭炉子在猛烈地迸散火星,原来是他刚跟在卑弥子身后搬来了这只炭炉。

当然我们也邀请他一起参加这晚的大聚餐。他是轻量级的职业拳击手。当时十八岁,级别九段。犀吉在四国战男孩时,跟他交手,被他击倒之后便成了朋友,不过,那时金泰年仅十四,只是拳击馆里的跑腿,因而这次比赛是秘密进行的。斋木犀吉被击倒后,完全心服了。他发现这个小个儿子少年的天才,和他交了朋友。据我所知,犀吉除自己以外承认是天才的,唯以金泰一人。犀吉真的为金泰尽心尽力。犀吉不久忽而成了大富翁,最先干的一件事便是资助金泰的生活。在赛前金泰减肥期间,自己也节食,进土耳其浴室,陪着他瘦了好几公斤。

这一天,金泰脸色青苍,苍白的脸上,老没刮胡子,足有三毫米长,眼神平静温良,给人以武士画中瘦弱但却善良的步卒似的印象。确实,他予人以镰仓时代年轻的下级武士的印象。他是个左撇子,具有凌厉的回击力。可他的下巴是脆弱的,而且是脆弱得像玻璃一样的下巴。从而他是个极易击倒对方,也极易意外地被对方击倒的拳击手。我们最初会面的那天,正好他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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