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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全本txt)-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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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不要说嘴,”鄂善笑道:“你的围棋总输给我,就为你一味‘进取’,自己的棋尽是毛病,还贪吃我的子,这就落了下乘。”
  尹继善想想,也确是如此,他的棋风凌厉,计算周密,和大刀阔斧混战一场的人下棋,常使对方一败涂地不可收拾。鄂善的棋看上去绵软,象是怯阵一样不敢正面接敌,但二人对奕,尹继善十局里也难赢一局。二人一边走子儿,一边闲聊。尹继善已将回衙寻刘啸天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但鄂善今天心神恍懈,实在走不出好步儿,一百多着以后,西南大角已被黑棋强兵压境,要委屈求活,外势全失,要强补外势,里边的白子便有全军覆没之虞。无奈之间,只好强袭突围,又在东南角造劫顽抗,一个失措寻了个假劫,劫也打输,困子也被全歼,只好笑着推枰认输,说道:“今儿饶你一局,移到驿馆我们再战!”尹继善也笑道:“老实说,我今儿也心神不安。方才的话是雪芹告诉我的。要想君子之泽五世不斩,比创业还难,既要保全,又要变通进取,是极不容易的。不保全只进取,往往落入陷饼,只保全不进取,心思不开,久而久之就变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曹雪芹,那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鄂善仰脸吁了口气,“元长,你劝劝他,弄那些风花雪月的《红楼梦》做么子?想当年他祖父曹寅何等了得?他的聪明用到正经地方,前途真不可限量!”尹继善道:“自古以来有多少书,我总觉得没有及得上《红楼梦》的。立德、立言、立功,都是正经事。我不以为做官最好。你我都是起居八座的大吏,一出门卤簿扈从如云,坐堂上一呼百应,见了上头我们要媚笑奉上,下头见了我们也媚笑巴结。比如你我现在是座上宾,上头一道旨意下来,或许就要变成阶下囚,亲的也不亲了,近的也不近了——有几个是心交,有几个真正宾服我们的?雪芹就不,上到亲王、阿哥,下到贫穷士子,甚或酒肆、青楼里的人,一沾上《红楼梦》的边儿,都着了迷似的。啸天是个探花,何是之是落第举人,甘心为他磨砚铺纸——你我也不能不买这个账!这就是事业啊!”鄂善听了挽首不语,半晌,转了话题,“我只诧异,这个卢鲁生,会写出那假冒奏折?大不可思议!他在云贵总督衙门当千总,还是个武职,怎么办得来?又怎么会有这个胆子?”
  说到这上头,尹继善也觉茫然,想了半天,说道:“我也不得明白,这件事蹊跷得很。刘统勋这个人真还有点门道。”一边说,起身来到书案前援笔在手,说道:“我这里草拟一份咨文给史贻直,就说卢鲁生已擒,待正身拿到,立刻用八百里加紧递到刑部,下余的事与我无干。”正说着,外头一个戈什哈进来,尹继善和鄂善同时站起身来。尹继善问道:“拿住姓卢的了?”
  “不是,”那戈什哈忙禀道,“布政使铸钱司于秉水大人来了,他听说中丞这会子不在驿馆,说有事求见。”
  尹继善歪着脑袋想了想,猛地想起去年藩台葛顺礼曾为他说项叫他补铸钱司缺的事,当时还带来一本价值千金的蔡京手抄《易经》。他把玩这部书几天,终于不敢收,壁还了于秉水,缺给他补上了。想来这人也是个贪墨手长的。尹继善因果决地说道:“就说两个钦差都正忙得焦头烂额,布置搜索钦犯的事。有事等秋闱完了再请见吧!”待戈什哈退出去,鄂善才道:“于秉水这人我认得,虽是杂途出身,其实很懂事,也很文雅的。”尹继善笑而不答。慢慢向盒中收着棋子。忽然外边一阵杂沓急促的脚步声,几个戈什哈边跑边兴奋地高叫:“中丞大人,拿住了——那个姓卢的兔崽子在天妃闸跟前拿住了!”
  鄂善一下子直立起身子,见尹继善一脸笃定的神气稳稳坐着,便又坐了下去。一时便见几个亲兵架着捆得米粽一样的卢鲁生快步进来。那卢鲁生甚是倔强,一边走一边叫冤枉,进来见鄂善也在,更是拧头涨脸,劈头就道:“鄂总河,我借银打的有条子,为什么拿我?”鄂善立眉瞪目,厉声道:“不是指那档子事!犯的事,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尹继善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卢鲁生一眼,用碗盖拨弄着浮茶,说道:“叫这个没上下的东西跪下说话!”“说不明白我不跪!”卢鲁生仰着脸说道,“我官虽小,也是朝廷命官。我不是你的属下。你是谁?”
  “跪下吧!”身后戈什哈两手夹定他肘窝,用脚向膝后猛踹一脚。“这是我们尹中丞!”——顺势一按,卢鲁生已是直挺挺跪了下去。
  尹继善格格一笑,放下茶杯说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文武全才,千总的位置真的委屈你了。给他松绑。”
  “扎!”
  “搜他!”
  “是!”
  几个戈什哈都是刑房老手,三下五去二把绳子抖落开了,浑身上下一搜,却没别的东西。一色都是银票,大到七八百两,小到十几二十两,足有四五十张。戈什哈小心地呈了上来,说道:“就是这些,别的东西没有。”尹继善一张一张翻着,又递给鄂善,转脸问卢鲁生:“这会子想明白没有?”
  鄂善自然知道尹继善用意,不言声将自己借给卢鲁生的银票收进袖子里。听卢鲁生说道:
  “卑职无罪,卑职不明白!”
  “这些银票合计下来一万三千七百四十二两,是从哪里来的,又作什么用处?”
  “卑职家里走了水,烧得成了一片白地。——这都是卑职从任上的俸禄里省下,要带回家使的。”
  尹继善“噗哧”一笑,说道:“就算是的吧!我问你,千总一年是多少银子?”卢鲁生被他刀子一样犀利的话问得一怔,忙补了一句:“有的是我借的。鄂总河能证明——”话未说完便被尹继善截住了:“你俸禄里省了多少,借了多少,借的都是谁的银子,共计是多少?讲!”他“啪”地一击案,笔砚、镇纸、茶杯都跳起老高,连旁坐的鄂善也吓了一跳!
  “这个……”卢鲁生脸上已浸出了汗,蹑嚅了一下,竟没说出话来。
  “大约你也不认得我尹继善。”尹继善格格笑着站起身,在案后缓缓移步踱着,“你假冒大臣名字,写伪奏稿,惹下泼天大祸。东窗事发,仓皇出逃。凭着熟人多四处招摇撞骗,想卷款远走高飞不是?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几个字,竟顾不得了!”他心里倏地一动,幽幽说道:“凭你这点子‘才学’,就想蒙混天下人——你知道么,今儿不是鄂公,你焉能落入吾手?”——他已经意识到这案子如果大翻起来,不定多少炙手可热的贵人卷进去,遂轻轻一推,不着痕迹地便把擒拿卢鲁生的“首功”含糊地送给了鄂善。
  鄂善哪里知道这位青年巡抚在刹那间便动了这许多的念头。不沾案子已是万幸,还能捞到一功,自然是巴不得的事。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故意绷紧了脸道:“我一眼就看你不是东西!只想不到你如此胆大,竟敢擅作伪稿!就这个罪,够你丢十个头!讲,冒充孙大人的名上伪奏折的是否是你手?”
  “不是……卑职哪来那么大胆子?”
  “你不肯招?”
  “实是冤枉!”卢鲁生已泄了劲,不敢再耍刁横,他喃喃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伪稿不伪稿的……”
  尹继善心知鄂善问得大不妥当。但他也想知道一点里头的内幕,现在乐得由鄂善这个不涉世事的书呆子顶缸,遂在旁阴郁地一笑,说道:“但恐你五刑之下,皮肉之苦难得忍受……”
  “对!”一语提醒了鄂善,鄂善自忖,自己也是钦差大臣,自然问得,遂对左右喝道:“这是钦案,一刻不得延误——来人,大刑侍候!”
  几十个戈什哈面面相觑,他们弄不明白是自己的主官问案还是这个河总老爷在问案,见尹继善石头人一样,木然端坐不语。一个戈什哈答应一句,飞也似地跑到前头刑房,取来刑具。“咣”地一声,一副崭新的柞木夹棍扔在地上。
  “看见没有?”鄂善得意地一笑,“飘高身怀邪术,到刑部大堂,三根绳子一收紧,他就招了。你是钢筋铁骨么?”眼见戈什哈已将夹棍套在卢鲁主小腿上预备停当。鄂善一咬牙,狞声喝道:“收!”
  四名老刑房各拽一根绳头,见尹继善视有若无的样子,只好遵命,使劲猛地一收。那卢鲁生“妈呀”一声高呼,痛得上半身死命挣扎。那下半身被紧紧夹着,却是分毫也不能动。他满身都是冷汗,勉强挣了几挣,便晕了过去,一个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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