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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天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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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先生坐下,问我是不是还在Ho─Lee─Chow,我说:“没有做了,公司把店卖了,新来的老板嘴一天到晚念叨叨的,抱怨生意清淡,又抱怨什么事也没做好,就不想做了。”他说:“经济不好,到处都一样。报社的广告也少了,老板也不高兴。”推车人送点心过来,(……以下略去900字)

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点子上去,还越说越越远了。我怎么就张不了这个嘴?我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逼自己张嘴。结帐的时候纪先生抢着用信用卡付了帐。下了楼眼看要分手,我心里急得直痛,换了一种神态,说:“纪先生,向你请教一个问题。象我这样的人,也算个写东西的,要到哪家报社谋个事,不知也有点希望没有?”他一愣,马上说:“你可以到《世界》去试试,他们的报是台湾人办的,说国语的多。”我说:“《世界》的人我不那么熟,也没和那里的总编说过什么话。”他说:“在加拿大人熟不熟倒不是最重要的。”我急急地说:“在家里闲起来也无聊,还不如找点事有意思些,呆着日子也难过。”他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星岛》呢,现在广告少,版面也撒了几个,老板也不高兴。”我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整天这么呆着不是个味道。”

笑着和纪先生道了别,还挥了挥手,挥手之间手掌一飘特意显出一种轻松的样子。拐过街角,我的心一沉,几乎就站不住,扶稳了墙靠着,喘着粗气,头脑中轰轰的一片什么也不能想,口里反反复复念着:“完了,完了。”就这么近乎呆傻地一直念叨着往前走,手脚身子飘飘的没有感觉,好象浮在梦里。过了好远想起单车还在那边,又回过头去找了单车,昏沉沉骑了,回到家里。那一个星期张小禾总是问我心情为什么不好,我说:“它要不好它就不好了,我也不懂它。”我琢磨着怎么跟她去说这些。

八十六

在那两个多月里思文隔两三天必定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和凌志的进展,到哪里去玩了,话是怎么说的,当时是什么表情,都跟我作详细的汇报。看着他们的事渐渐有了眉目,我心中的包袱慢慢放了下来。每次思文跟我说了这些,又反复叮嘱我不能跟任何人说。我说:“我跟谁去喷这些泡味!”她说:“反正你出去说了别人会连你一起笑。你呢,还给我牵线,我呢,还跟你汇报。别人当笑话一下子就传遍了。你知道中国人的嘴巴传话比电还快些,传回国内去也只多一封信在路上的时间。”

我没有料到思文对凌志会这样着迷。开始我还劝她小心一点,她说:“还用你说,你知道我的疑心是最重的。你以为我十八岁吧!”听她这样说,我也就放了心。她告诉我说:“我已经给家里写信去了,跟他们讲了,如果凌志大概是我看到的那么回事呢,我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我说:“这个人我一点都不了解,全靠你自己。”她说:“你别怕负责,真有什么事也不会怪你。”又告诉我怕凌志打电话来自己不在家,新装了answer machine。

有一次思文讲起凌志有点懒,我开玩笑说:“反正你不懒,两个人就调和了。”谁知她认真地说:“那也是的,他赚钱多一些,对家里贡献大些,少做点事也是应该的。”我说:“同志,你小心点,不要开始惯坏了他。把自己做老了,人家又变心了。”她说:“反正加拿大的事也做不老人,又不是中国。”我见她都有点痴了,这么精明的人!只好说:“什么人都不要把他想得太好了。我不算个坏人,也不能想得太好了。”她说:“高力伟你当我是谁,反过来还要你来提醒?”过了几天又来电话告诉我,准备和凌志开车去渥太华玩几天。我说:“好是好,你小心点。”她没再说什么,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忽然有一天她打了电话来,我说:“你回来了?”她说:“早回来了。”又说:“凌志有点奇怪。”我问怎么回事,她说:“刚才他打电话来,说约了几个人明天到水上公园去玩。最后又说了一句,门票是八块钱。这不是提醒我带钱去吗?什么意思呢?”我觉得不妙,也不好怎么说,只好说:“看一看吧,明天看一看吧,说不定最近又去了渥太华,钱花得他心疼了。”

事情果然就不行了。第二天下午思文打电话来,说:“我刚从外面回来,你能不能就来一趟?”我问什么事,她说:“来了再说。”我把电话挂了。

在电话挂断之前,我似乎听见她叹了一声。我马上骑车去了。一进门,思文说:“你看看是不是有问题。”她告诉我,今天有六个人去水上公园玩,玩了一上午,又到凌志那里做饭吃,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出钱。她以为凌志请客了,还奇怪他今天这么大方。走的时候有人提出要算一算帐,每人该出十七块钱。有一个人是北影的摄影师,凌志说他在餐馆洗碗收入少,又给大家剪了发,没收他的钱。讲完了她说:“他收入少,总还有点,我可真的是一分钱收入也没有。凌志他是什么意思呢?”我说:“什么意思,这还不清楚?”思文着急说:“你讲话讲清楚,不要讲一半留一半。”我觉得思文真有点糊涂了,怎么女人一染上了感情就失去了判断。我说:“你们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懂,毕竟很多东西我不知道。”她脸红了说:“都告诉你了。”我说:“也许我也讲不到点子上。”她说:“你说就说,怎么绕得这么厉害,我要发脾气了。”我说:“意思还不清楚,他把你只看作一个一般朋友。”思文点头说:“你讲对了,你是讲对了。游泳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盯着另外一个女的,那种眼神我很熟悉,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我心中非常明白,事情这么一转弯,就弯到另外一个方向去了,弯回来的可能性很小。见思文那不死心的样子,也不好就把话说到绝处。我不敢一脚就踏灭了她的希望。要转弯呢,也得让她有个过程慢慢的转。我不理解她这么精明的人,也不是没有过经历,怎么这就犯了糊涂。我说:“如果事情最后没个结果,那是我又害了你。那天我不打电话给你,就没有这件事了。”她说:“也不知最后会怎么样。就算没结果呢,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怪你,你还是一片好心,我心里明白。你就把我看得那么不讲道理?再说世界上的事,哪里就会那样顺利?我的事从来就没顺利过。到加拿大,来之前就受了那么多苦,你是知道的。跟你又是这样,不去说了。毕业论文呢,又害得我九死一生。下学期奖学金又没希望了。现在又碰到这件事。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苍天呢。真的有一个天,天它也瞎了眼,也是个势利鬼!也只差神经没断成两截了。真是想不通也得想通,强迫自己想通,总得活下去是不?”说着眼泪涌出来,她一只手捂了眼睛,侧过脸去。手边上有几道眼纹,知道她在拼命忍住泪。我在心中叹息,似乎也想哭。她手一抹眼睛,转过脸来,扑哧一笑,说:“看我怎么回事,有病吧!忽然就讲这些干什么,也没有用。”

她这一笑使我心中一冷,一线凉意掠过了全身。我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沉默着望了她,心中充满着同情,可这同情中还是没有那种爱怜的意味。我不敢说话,只要有一句安慰的话,她就会放声痛哭,只好呆坐在那里。她又笑一笑说:“现在讲这些也没有用了。你是知道我的,心里的苦最不愿让人知道,让人知道了有什么意思,有人心里还要笑呢。出了门我就要笑给人看。家里也讲不得,我妈妈会急得睡不着的。憋在心里又太难受了,只好跟你讲。这本来是很奇怪的事,别人知道了,肚皮要笑爆掉了。”我说:“关他们个屁事!思文你也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处。大家在外面都是一张笑脸,心里的滋味别人哪里知道?”她说:“现在最不急的人就是你,钱也赚得差不多了,拿了这笔失业金,领了绿卡,往国内一跑,什么都是现成的,只拿把镰刀去收割就是。”我心想:“我心里的苦你哪里又知道,也只差神经没断成两截了。”我说:“回去这条路人人都可以走,大家都不走,谁的心也可以吞吐天地,最没有志气的是我。”她说:“别人没赚你这么多钱。”我说:“你们拿了学位,有面子,回去房子什么都优待,那还不就是钱!”

她站起来说:“在这里吃晚饭好吧,没关系,也没有谁来。”我不敢搞得那么亲近,说:“我回去吃,中午把两餐的饭都备好了,不吃也剩在那里。”她马上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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