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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只牛皮纸信封。
求真道谢,收下,关上门。
她当然立刻拆开信封,里边是一只磁碟,上面标签写着卷三。
呵,是卷三。
这有一张便条,“卜小姐,”许红梅这样写:“看了卷三,也许你会明白,为何从头开始,对我来说,已不觉新鲜。”
求真忽然笑了。
“小老郭小老郭。”她扬一扬手中磁碟,“你许多事瞒着我?我也不把真相告诉你。”
她连忙看卷三。
荧幕闪两闪,像一个人在踌躇,然后,许红梅出现了,她一贯脸容秀丽,衣饰优雅,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外型豪迈的男子。
客厅布置略有更改,但求真看得出这是他们老家。
只听得那男子说:“红梅,你要下决心,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求真一听这句话,几乎没跳起来。
呵,原来谁也没有一生只爱一个人。
原来许红梅同列嘉辉的生命中都有他人。
许红梅迫切地说:“让我带着嘉辉走。”
那男子苦笑,“红梅,我告诉过你,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片荒原,没有医疗设备,也无学校,很多时候,甚至无食物食水供应。”
“那,”许红梅说,“你也不要去吧?”
看到这里,求真摇摇头。
果然,那男子笑,“红梅,男儿志在四方。”
许红梅颓然低头。
“你同嘉辉留下来吧,我此行是去布置战争设施,不是度假,并无归期,你不必等我。”
红梅抬起头来,“俊禹,至少带我去。”
那叫俊禹的男子喜问:“你真的决定了?”
她还来不及回答,只见一名四五岁小男孩奔进来,“妈妈,妈妈,不要离开我。”他哭了。
那正是列嘉辉。
许红梅抱起他,“妈妈有事出门,去去就回,你同保姆一起好不好?”
“不,不,”那小孩哭泣,“妈妈不要走。”
许红梅为难了,双目通红,非常伤心。
那男子谅解地拍拍许红梅手臂,小孩转过身子来敌意地注视他,更大声哭泣。
选择,选择是最残忍的,必然要牺牲一样去成全另一样,是以任何抉择都不会令一个人快乐。
许红梅落下泪来。
这男子是什么人,许红梅在何处认识他,他俩如何进展到这种地步?
许红梅似知道有人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哀伤的脸容在荧幕上出现,轻轻地说:“让我来告诉你,我俩认识的过程。”
画面淡出,淡入的是一间幼儿园的操场。
放学了,孩子们由家长领回去。
许红梅抱着列嘉辉,正欲上车,忽而指着不远之处骇叫起来:“止住它,止住它!”
那是一辆没有司机的房车,正向前流动,幼儿园校舍建筑在斜坡上,车子刹掣倘若拉得不够严密,会往前滑下,小路底斜坡尽头就是大公路,车辆往来非常繁忙,任由车子滑下,危险不堪设想。
偏偏车上,还有两个幼儿,受惊啼哭。
其他家长因许红梅的叫声也发现危机,有几个飞奔着追上去。
许红梅抱着列嘉辉上车,吩咐司机:“追上去,堵住那辆车子。”
司机开动车子追上,一边劝道:“太太,车速已不低,那两个孩子又没系安全带硬生生拦住,一下子碰上,孩于会飞出车受重伤。”
眼看公路越来越近,众人追跑不及,统统堕后,许红梅心急如焚,忽然之间,有一个人越奔越近,叫许红梅让他上车。
司机让他攀着车门,他自这辆车跳到那一辆车上,自车窗钻进去,拉住手掣,那辆无人驾驶的车子在千钧一发时停在斑马线上,一辆巨型货柜车正打横经过,众人亦已追上来挥汗道谢。
许红梅紧紧抱着列嘉辉,轻轻说:“英雄,英雄。”
画面淡出。
“家长们请他喝茶,我也列席,我们是那样结识的。”
一间小洋房内正举行聚会。
许红梅穿着蓝白间条的便衣,与小小嘉辉身上的球衣出自一式,她并无刻意打扮,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忠诚的母亲。
一位家长起来宣布,“欢迎方俊禹先生”大家鼓掌。
不知恁地,方俊禹的目光落在许红梅身上,十分炽热,许红梅抱着小嘉辉,怔怔地不知所措。
“我的生活寂寞空白,俊禹的出现,带来色彩。”许红梅旁述,“他们都说,躲在小镇过活的人,都有一段历史,方俊禹在这里出现,并非偶然,他与他的同僚,选择这个与世无争、风景秀丽的小城作大本营,商讨一个极大的计划,一旦成事,他便得离开。”
求真站起来,算一算年份,那应该是一九八八年左右,有什么国家政变大事发生,不难查出来。
“他终于要离开我们了。”
求真“啊”一声叫出来。
她没想到许红梅真的会跟方俊禹走。
她丢下了列嘉辉。
求真脸上变色,许红梅变了心。
求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海枯石烂都可以,求
真不相信许红梅会变心。
求真难堪到极点,她竟看走了眼。
许红梅温柔的声音告诉求真:“我放下了嘉辉,跟他出发。”
一个雾夜,她与他带着简单的行李,乘一架小型飞机,离开小镇。
“这一去,是九个月,我快乐吗,不,每夜都听见嘉辉啼哭,白天难得见到他一面,他每日运筹帷幄,背着革命重担。”
求真叹息。
“终于,我自动要求离去。”
许红梅再在荧幕上出现的时候,已呈憔悴之态。呵,没有打击大过感情上的挫折。
她已回到家中。
保姆抱着嘉辉前来。
孩子以陌生的目光看着她。
保姆笑着说:“多时没见妈妈,生疏了,过两日会好的。”
许红梅不语。
保姆同孩子说:“挂念妈妈,为什么不说?”向许红梅报告,“太太出门之后,夜半时常惊醒大哭,见太太房内有灯,必定去寻,听见门声,往往凝神聆听,多日不说一句话,从没见过那么懂事的孩子。”
许红梅垂头。
“妈妈不是回来了吗?”
红梅伸出双臂,“妈妈抱。”
小嘉辉仍然伏在保姆身上。
红梅解释,“大人总要出门办事,你去问问其他小朋友……”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哽咽了。
“终于,坏消息传来,方俊禹在一个清早出去之后,没有再回来,并无留言,亦无遗嘱,下落不明。他去向如何并不重要,渐渐,我忘记自己曾经出走,嘉辉年幼,不复记得我曾离开他一段时期,但我却耿耿于怀,原来我这样容易变心。”
求真黯然。
“原来,我欺骗的是我自己,我终于认识了许红梅。”
不愿从头开始,是因为对自己没信心。
多大的讽刺。
第三卷自白,到此为止。
许红梅为那次错误的抉择深深内疚。
是太过仓猝了,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即使是英雄又如何?
因为寂寞,因为不知何去何从,她跟了他走。
她以为每个异性都会像当年的列嘉辉那样把她放在首位。
求真吁出一口气。
列嘉辉一定会不顾一切把许红梅带到原医生处。
第二天下午,求真忍不住驾车到列宅去打探消息。
管家来开门,见是求真,有点讶异。
“卜小姐,昨日傍晚,列先生便带着老大太出门去了,据列先生说,他是陪老太太去看医生,一段时期不会回来,把家交给我看管。”
求真只得借口说:“没料到昨日就出发,想是不愿与亲友辞行,他与我说过,此行是去看原医生。”
“不错,医生的确姓原。”
“老太太行动方便吗?”
“老太太似睡着了。”
“他扶老太太上车?”
“他抱着老太太,真没见过那么孝顺的儿子。”管家感喟,“万中无一。”
旁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列嘉辉分明是在许红梅不同意之下强行把她带到原医生处。
“由司机送他们?”
“不,列先生自己驾车到飞机场,只吩咐说,日后会有一位许小姐来短住,叫我接待。”
没有痕迹的出走,且己为许红梅铺了后路。
旁人只得等消息。
“卜小姐,他们回来,我们说您来过。”
“劳驾了。”
求真站起来离去。
回来?几时?也许是明天,可能是下个星期,更有机会是世纪末。
自原医生处出来,他们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年轻人,忙着做年轻人的事,说不定要过三五十年,才会想起旧时之友,届时,卜求真视目以待。
想到这里,一丝恐惧由然而生,求真连忙走到露台上去深呼吸,人类对于死亡,一向敬畏有加。
三天后,她与小郭一起聚餐。
小郭说:“无论怎么样,我已经挨过这一年,我不会从头再来。”
“小郭先生,你这一生,过得不坏呀。”
小郭笑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