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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三部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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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屍命案中要找出可斟酌减刑的情形并不容易。”弗雷克伦说道:“如果我们要找的是这个,就得假设她有可能是清白的。可是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阿曼斯基说:“但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支持警方,协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逮捕她。”

“预算呢?”弗雷克伦问道。

“未定。你们花了多少钱要随时让我知道,如果失控,就得结束案子。不过姑且假设至少会持续一星期,从今天开始算起。既然我是这里最了解莎兰德的人,你们应该把我列为访谈对象。”

※※※

茉迪飞奔过走廊,冲进会议室时,同事们都刚刚入座。她走到包柏蓝斯基旁边坐下,就是他召集了调查小组所有成员开会,其中也包括初步调查的负责人。法斯特恼火地横了她一眼,然后开始作开场白。是他要求开会的。

他一直在深入调查这些年来社会福利部与莎兰德之间的冲突--他称之为“精神病患线索”,也确实蒐集到不少资料。法斯特清清喉咙之后,转向坐在他右手边的男人。

“这位是彼得·泰勒波利安医师,乌普萨拉圣史蒂芬精神病院的主任医师。很感谢他来到斯德哥尔摩协助调查,并告诉我们他对於莎兰德的了解。”

茉迪打量着泰勒波利安医师。此人身材短小,一头鬈曲的棕发,戴一副金丝眼镜,还留着小山羊胡。穿着轻便,米色灯芯绒夹克、牛仔裤和钮扣一路扣到脖子的淡蓝色条纹衬衫。他的五官分明,外表有些稚气。茉迪曾遇见过泰勒波利安医师几次,但从未与他交谈。她就读警校最后一学期时,医师曾经去发表过关于精神疾患的演说,还有一次在课堂上,他提到了精神病患者与年轻人的精神病态行为。另外她出席过一名连环强奸犯的审判,当时泰勒波利安医师以专家证人的身份被传唤出庭。这几年来,泰勒波利安医师参与过许多公开辩论,已是瑞典最知名的精神病学家之一。他严词抨击精神病护理预算削减导致精神病院关门大吉的情形,因而成名。那些明显需要受照顾的人被丢到街头,注定要成为游民福利案例。自从外交部长安娜·林德①遇刺后,泰勒波利安医师一直是某政府委员会的一员,该委员会也提出了精神病护理预算日益减少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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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安娜·林德(Anna Lindh,1957-2003),於一九九八年至二○○三年间担任瑞典外交部部长,於二○○三年被刺身亡。刺杀她的是一名精神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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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波利安一面向组员们点头致意,一面往自己的塑胶杯里倒矿泉水。

“我们得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谨慎地开口说道:“像这种情况,我实在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预言成真。”

“你的预言?”包柏蓝斯基不解地问。

“是的。很有讽刺意味。安斯基德命案发生当晚,我正好在上一个电视谈话节目,讨论我们社会上几乎无所不在的定时候弹。真可怕。当时,我并没有特别想到莎兰德,但是我举了几个例子,都是应该接受治疗却还在大街上自由活动的病患--当然我用的是化名。我推测光是这一年内,警方将必须侦破六起由这一小群病患所犯下的杀人案或过失杀人案。”

“你认为莎兰德也是这些疯子之一?”法斯特问道。

“我们不会用“疯子”这个字眼。不过她毫无疑问正是那种神经紧张的人,我若有权决定,就不会让这样的人进到社会中来。”

“你是说她在犯罪之前就应该被关起来?”茉迪问道:“这并不完全符合一个法治社会的原则。”

法斯特皱起眉头,对她露出不快的神情。茉迪不明白为什么法斯特对她似乎总是如此不友善。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泰勒波利安回答道,无意中也为她解了围。

“这和以法治为基础的社会确实不同调,至少就目前的社会形态而言是如此。这是一种平衡之举,既要尊重个人,也要尊重那些可能因精神病患者而受害的人。每个个案都不同,因此每个病患必须个别治疗。但我们精神医学界难免也会出错,将不应该出现在大街上的人给释放出来。”

“好了,我想我们不需要太深入探讨社会政治学。”包柏蓝斯基小心地说。

“当然,”泰勒波利安说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特殊案例。但我想说的是,各位都得了解莎兰德是个需要医护的病人,就像任何因为牙痛或心脏病而需要医护的病人一样。她还是可能痊癒,如果趁她还能够医治的时候接受治疗,她就会好起来。”

“这么说你并不是她的医师?”法斯特说。

“莎兰德的案例牵涉到许多人,而我是其中之一。她十来岁时是我的病患,而当她满十八岁,被法院判定接受监护时,我则是负责评估的医生之一。”

“能不能请你对她的背景稍作介绍?”包柏蓝斯基说道:“她会因为什么原因杀死两个陌生人,还杀死她的监护人?”

泰勒波利安医师笑了起来。

“这点我无法告诉你。这几年我并没有追踪她的病情,因此不知道她目前精神异常的状况到达哪个阶段。但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她一定认识安斯基德那对男女。”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法斯特问。

“莎兰德治疗失败的原因之一,就是从未作过完整的诊断,因为她不肯接受治疗,每次总是拒绝回答问题或配合任何形式的疗法。”

“所以你其实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病罗?”茉迪说:“我是说既然没有作过诊断。”

“我们这么说吧。”泰勒波利安医师回答道:“莎兰德送到我这边的时候快要满十三岁。她有精神病,出现了强迫行为,而且明显有妄想的症状,因此被强制送到圣史蒂芬,接受我的照护达两年之久。之所以送她进精神病院,是因为她整个童年时期,对同学、老师和熟人都展现极端暴力的行为,一再地因为伤害行为被告发。在我们知道的每个案例中,暴力都是针对她自己生活圈里的人,也就是说她认识的人说了或做了什么让她感到受辱,而引发暴力反应。她从未有过攻击陌生人的例子。所以我相信她和安斯基德那对男女之间一定有关联。”

“除了她十七岁时的地铁攻击事件之外。”法斯特说。

“那一次嘛,其实是她受攻击,她只是自卫罢了。”泰勒波利安说道:“应该说她针对的是一个已知的性侵害者。不过这也是她行为模式的一个好例子。当时她本可走开或向车厢其他乘客求助,但她却以加重伤害反击。每当她感觉受到威胁,就会出现极度暴力的反应。”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包柏蓝斯基问。

“我刚才说过了,我们没有作过真正的诊断。依我看她患有精神分裂症,不断地在精神病边缘游移着。她缺乏同情心,在许多方面都可以视为具有反社会性格。老实说,她满十八岁之后能够表现得这么好,实在令人惊讶。这八年当中虽然受到监护,却融入了社会,没有做出任何可能被列为前科或遭逮捕的事。只不过她的预后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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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医生对疾病结果的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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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预后?”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始终没有接受任何治疗。我猜想十年前或许能够治疗痊癒的病,如今已固定成为她性格的一部分。我预料她被捕后,不会被判刑。她需要治疗。”

“那么地方法院干吗给她进入社会的通行证?”法斯特说。

“这恐怕得综合几件事来看。她有个律师,很有辩才,但此外也因为目前采行自由化政策,以及照护减少了。在接受法医谘询时,我是反对这项决定的。但对此我没有置喙的余地。”

“不过那种预后八成只是猜测,不是吗?”茉迪说:“你并不真的知道她满十八岁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只是猜测,而是根据我的专业经验。”

“她会自残吗?”茉迪问。

“你是说她可不可能自杀?不,我觉得不太可能。她是比较倾向於极端自我的精神病患。一切都以她为主。围绕在她周遭的其他人都不重要。”

“你说她可能有极端暴力的反应。”法斯特说:“换句话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视她为危险人物?”

泰勒波利安医师注视着他许久,然后弯身向前,揉了揉额头。

“你不知道要确切预测一个人的反应有多难。我不希望你们逮捕莎兰德的时候伤害她……不过没错,面对她,我会尽量以最周详的计划进行逮捕。如果她有武器,那么她使用武器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第十八章

三月二十九日星期二至三月三十日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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