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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将至,沉芳殿撤下竹帘,换上了锦帛绣帘。因在午觉时间,殿中显得蕴静无声。
卫明珠端坐在铜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乐歌为了给她解闷,坐在榻上,絮絮地和她说一些从宫婢们这里听来的趣话。卫明珠仔细听着,偶尔应上一两句,两人轻轻发笑。
“乐歌儿,你恨过什么人吗?”明珠突然问了一句,可一问完就立刻后悔了。乐氏全族覆灭,她恨的人应当有很多。
乐歌微怔了一下,勉强一笑,反问道:“那明珠你呢?”
卫明珠轻声说:“有,我最恨之人就是许奇。”
“相士许奇?”乐歌晓得许奇是英宗朝最负盛名的星象大师,通经史、晓天文,给人相面多有奇中。
“嗯,就是他!”
卫明珠陷入沉思。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午后,她正在闺房绣花,母亲却喜孜孜地将她拉了出去,在卫府不大的前厅,她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神算子”许奇。
这位神算子并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有三头六臂,只是个双目澄清,神采焕然的老爷子。他甫一见她,顿时吃惊不已:“这位姑娘天庭饱满,颧高不露,虽暂时浮云蔽日,几年之后定是贵不可言啊!万请多多保重。”
那日府中闻讯赶来族中好些人,包括她的叔父卫琮喜和堂妹卫绰儿。许奇说完了她,又赠了绰儿两句,也是富贵荣华的吉利话。一门双姝,皆为显贵,听得众人面面相觑,莫不惊诧,继而不住地啧啧赞叹。
父亲和叔父听罢都大喜过望,待许奇走后,多次叮嘱家人务必守口如瓶,不得外传。
她只淡淡置之一笑,她从来不信自己的人生,仅靠相士的三言两句,翻翻嘴皮子就能下定论。可她不信,她的父母族人却深信不疑。她与张丘本是好好的一对,两人暗生情愫后,父母亲看在眼里,既未应允也未反对,可因为许奇的几句话,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从此之后,父母亲将她管得很严,再也不许她和张丘私下见面。她未能去赴张丘的寒山之约,也是因为偷跑出去时被母亲撞破,父亲将她锁了起来。
“明珠,你不能再想着那个张崇白了……你生来就不该是布衣之妻,终日辛苦劳碌地操持家务。你当像你的名字一样,熠熠生辉,为天下女子所钦羡。”父亲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爹爹!江湖术士之言岂能相信,都是些骗人的鬼话!”她反抗的情绪很激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卫家虽不是氏族出身,你姑母在内廷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夫人,可你表兄尚隐却是皇上亲子,分封一地的亲王……许奇精算,闻名天下,母亲相信,他的预言总有一天会实现的。”她的母亲也来帮腔。
“母亲,我想见崇白,你让我见见他!求你们了!”她满心焦灼,几乎声嘶力竭,直直跪下去,苦苦哀求。
“明珠,做人不可那么自私,你要为家族想想,为你弟弟兴宗想想……不要误了他的锦绣前程,更不要误了你自己的锦绣前程啊!”她的父亲肃然回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明珠,你想什么?”乐歌见她神情恍惚,欲言又止,不禁问道:“许相士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
“他说我花红千日却好景不长,富贵至极却不得善终!”卫明珠唇角微动,自嘲地笑了笑。
“瞎说!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乐歌望了望帘外,说道:“你先坐坐,我有事去去就来。”
“好!”卫明珠看着她出去,仍默然端坐在镜前。
须臾,寂静中微闻有人步履沉稳,一步步地朝她走来。无比熟悉的情境,恍若隔世,她的心骤然一紧,胸口起伏,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冷言道:“是你!你怎么还不走?”
相隔尤有丈许,张丘忽就止住了前行的脚步。他望着她,无比坚定地说:“我不走!”
“为什么?”明珠虽恨他执拗,可心中隐隐又有几分欢喜。
张丘面上微红,轻道:“宫中画院人才济济,收藏颇丰,我欲博览前人画作,博采众长 。如今学艺未精,所以……我不想走。”
“你骗人!”卫明珠轻轻笑了,眼底微有潮湿。她起身走到他身前,深深凝望着他:“崇白,你骗不了我!”
“还有……还有我答应过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陪着你!我不能食言!”张丘叹息一声,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明珠,你未赴寒山之约一定事出有因,是我疑心,是我不好,你别怪我。”
“崇白!”卫明珠眼中一酸,眼泪簌簌而落,她紧紧回抱着他,将头靠在他胸前,泣道:“绰儿她什么都知道……你也知道她那张嘴……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有危险。”
“放心,不会的。”张丘将她揽得更紧,温言劝慰道:“绰儿性子泼辣,可心肠不坏……事关重大,她不会乱说的。”
74
74、既见子都 。。。
作者有话要说:金药材,槐树也!
闽州郡为太后大寿所献的铜胎海藤妙法莲华观音像开光后,供奉在灵安庙内已有多日,这日恰逢农历九月十九日观音诞,太后晨起便沐浴更衣,带着周守等数名侍人,到灵安庙烧香祝祷。
太后祖籍本是南海郡梅县人,太宗年间举族迁来雍州,族中人素来礼佛,最崇观音。昔日她碍于身份,观音诞多在自己寝殿内,对着佛龛烧香跪拜。如今,她身份改变,着华服带金冠,独坐凤辇。凤辇从涵碧殿抬出后,绕过仙华门往灵安庙逶迤而来,所经之处,红绸铺地,彩旗蔽天,这等威严仪仗,自然令她意满志得,心旷神怡。
凤辇在灵安庙前稳稳停下,周守扶着太后刚一下辇,只听得筚篥笙管鼓乐齐鸣。从护国寺请来为观音像开光的高僧圆德领着大小僧众在灵安庙前乌泱泱地跪了一地接驾。
太后入庙后,肃清众人,换了一身素衣,仅带周守一人进入佛堂。周守见她青裙玉面,发上只绾丝绢不饰金玉,不禁奇道:“太后拜佛,何以如此简素?”
太后斜睨了他一眼,道:“拜菩萨讲究心诚,那些珠光宝气的有何用!”
“是!小人粗鄙……菩萨莫怪,菩萨莫怪。”周守眉毛一弯,恭敬地朝东南西北四方连连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他这番装傻充愣,看得太后不禁“扑哧”一笑,道:“还杵在这里作什么?下去吧。”
“是。”周守退下,顺便关上了殿门。
佛堂重新装点过,两侧是二十尊诸天立像,前后为十二座圆觉坐像,水晶洞明,琥珀生光,铃索撞摇,宝塔层叠。殿内正中,那尊铜胎海藤的观音像,加上莲花底座和佛光顶盘高约六尺,用百来块海藤木拼雕而成,造像庄严、气韵生动。
太后亲点檀香三支,供奉在佛前,三跪九叩,很是虔诚。从小小一名良家子到如今母仪天下,她回首前路,总觉一切都来之不易。除了筹谋得力,儿子争气外,她更相信这是神佛保佑。佛堂一进三室,共分三殿,太后除了拜观音之外,又对四大金刚,十八罗汉皆稽首行礼,一趟礼佛下来足足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太后觉得有点疲倦口渴,连唤了周守两声,却不见人。她心中不悦,径自推门出去,暗骂道:猴崽子,不知跑哪儿去了!
殿外是一片参差楼阁,一眼温泉活水自南向北沿着庙墙,穿流而过,水清且浅,终年潺潺。太后绕过一片翠竹,踏上生满苔藓的石径,一棵百年“金药材”,赫然出现在眼前。老槐冠形庞大,枝多叶密,绿荫如伞盖。
太后自大庆年间入宫后,鲜少有机会能清净独处,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周守不跟在她身边也是好的。她摸索着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系红五铢钱,在手上掂了掂。
以系红的五铢钱来占卜,是梅县的风俗。每到救世菩萨诞日,所有的善男信女都会赶到香火最盛的宝德寺去,用红丝绢绸穿过五铢钱中央的方孔打上一个花结,将其抛到槐树枝上,名曰:“占树神”;以抛到最高枝为吉。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句,郑重一抛,五铢钱却被她抛到了偏枝上。
她“啊”一声惊呼,心中极为懊恼,这结果不如人意,难道竟是不吉?
“错了!你手法不对……”背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悦耳的声音,她一惊,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一抹青色在眼前一晃而过。来人右足在槐树上一蹬,左手拉住一根树枝,'。 '借力弹起,长臂一撩,拉着红绸花结,将挂在偏枝上的那枚五铢钱捏在手里。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既干脆利落又翩然若仙,让她啧啧称奇。
“这位姐姐!你的……”那人身形秀颀,着一袭青色秋裳,缓步走来,姿态清逸,如春光乍泻。他将五铢钱递过来,俊美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