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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大概没有料想这样的回答,语气更加严厉:“不知道?你以为派出所是吃干饭的?你说。派出所是干什么的?”
“为人民服务的国家机器!”身为教师的刘染秋脱口而出。
这下到把警官噎了一下,半天没有放声。
门又开了,小唐进来了。他是刘染秋的哥们,校友,低好几极。他最近才调来这个派出所。
“我说,怎么了?”碍于这种场合,两人不能太亲热。
“我哪里知道啊?”刘染秋气哼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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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说了不就得了。还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是这套话。
“让我说什么啊?我怎么知道要说什么?”面对朋友,刘染秋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小唐走了,空气仿佛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仿佛有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学校领导的玻璃是你打碎的吗?”
刘染秋恍然大悟,自己成了嫌疑人了。
中午,派出所不让回家。看到老婆来送饭时慌里慌张的神情,刘染秋大义凛然地说:“我的问题会搞清楚的。放心,照顾好孩子。”竟有一去不回头的架势,这情景让那警官抿嘴微微笑了一下。
(六)
刘染秋胡乱吃了几口盒饭,喝了几口水,坐在派出所的破沙发上沉思起今天的事来了。
派出所的大部分民警都下班了,所里值班的民警从他身边走来走去并不理会他。
刘染秋八十年代初期上的大学,读的师范中文系。毕业时有门路的同学要么进了机关,要么下海做了老板,他没有门路,也没有经商的头脑,所以听从分配做了中学老师。
刚开始工作的他,一身热情,教学认真,虚心学习,积极上进。他带的班级学习成绩好,其它方面也是呱呱叫。后来,他带高三毕业班,屡战屡胜,学生家长挖空心思把自己的孩子弄进他的班里去。请他吃饭的电话应接不暇,学校每年组织外出旅游的都有他,被老师们戏称为“旅游专业户”。
按理说,他应该很满足的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几年,他不好好干了。先是以身体不好辞去了班主任,接着开始不按时上班,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经常酒气冲天的。
刘染秋当年的一帮同学,有的升了官,有的发了财,惟独他撑不死饿不着。也许这几年对外界接触多了,心理不平衡了,也许他骨子里那种嫉恶如仇的性格在起作用,他逐渐变得愤世嫉俗来。他还经常上网,了解一些纸媒上不常见的东西。他人,越来越锋芒毕露了。
他经常对别的老师讲:“人,要么像狗一样活着,摇尾乞怜。要么像个爷们一样,为自己活着,谁也不放在眼里。”他这么说的,也这么做了。
刘染秋首先向学校的专制制度开刀。
桑良遇到了对手。
桑良奉行的一套就是:我说是啥就是啥。你有意见吗?有意见尽管提,提是你的事,听不听是我的事。长时间以来,群众有意见,也向上级反映过,可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刘染秋近几年在职称评定、评选先进、分房、学校基建等方面向领导提出自己的看法,惹得领导很不高兴。领导们也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先进落到了别人的头上,分房子没有他的份儿,同一条件的教师早上了高级职称,刘染秋晚了两年。
吃了亏的他,并没有接受教训,相反斗志更旺,学校大小的事,只要被他知道了,总要评论一番,着实让领导头疼。
桑良的儿子结婚时,桑良借机敛财,大宴宾客。刘染秋冷冷地评论:快倒霉了。结果不长时间,组织上就找桑良谈话,让他注意影响。
学校有的部门小金库问题严重,刘染秋说:“钱装的不是地方,党还是要过问的。”结果,反贪局来人了。
领导公款外出旅游,刘染秋说:“古人尚且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校的头啊,水平高啊。”一个月后,领导们自己掏钱补上了公款。
像这样的事,总是在刘染秋的公开评论后发生,大家有意无意地认为这是他告的状。
很多心照不宣的事,没有人说,偏偏刘染秋说,这就难怪领导嫉恨他了。
桑良布置了心腹在下面反复查这些事,都没有结果,而刘染秋在他眼里一天比一天狂妄了。
(七)
刘染秋如此锋芒毕露,早晚要吃亏。大家都这么说,刘染秋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一点没有害怕,也不考虑后果。他经常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他多次在公开场合,并且是酒后说,就我们学校那帮头儿,大概连什么是共产主义都搞不清楚,还怎么领导我们,怎么帮助教育我们。他对田书记动辄就是政治学习的做法不屑一顾,不但不参加,并且表示反感,说那是教育幼儿的做法。
有一次,学校组织去济南旅游,田书记面对李清照的故居“漱玉堂”三个大字,竟然读成“濑玉堂”。刘染秋这一顿好笑啊,自言自语却是声音不低:“不懂装懂,学校的人可丢不起这个人啊。”一句话弄得田书记下不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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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染秋如此抗上,在学校里成为大家一个共同的话题。有人说,学校就是需要这样的人,为老师说话的人。也有人说,这样扰乱学校的工作计划,不和学校同心同德,他有自己的个人目的。大多数人,还是好心地劝刘染秋,不要闹了,胳膊扭不过大腿。
从表面来看,刘染秋确实是个*。那么他自己内心怎么想呢,别人不知道。桑良曾经派心腹接近他刘染秋,监视他,套他的话。刘染秋心里清楚得很,但是依然我行我素,口无遮拦。
上个学期,学校里通过暗箱操作,把刘染秋弄了个“末位”,虽说没有淘汰他,倒也扣了他不少奖金。刘染秋知道这是报复,可是没有办法。他扬言,这事不能算完的。说了君子报仇之类的一大些话。人们听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前几天的灵车事件和砸岳校长玻璃的事儿,刘染秋评论了几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压迫得越重,他反抗得就越厉害,这不是我说的。”稍一顿,又来了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这也不是我说的。”他说完了,大家一笑。可能心腹早把这事汇报了。
也许大家把这些事同我联系起来了,怀疑这一切是我所为。刘染秋才想到这一点,他浑身一激灵。如此说来,这就是把我弄这里的目的了,这他妈是报复啊。刘染秋终于理出头绪了,也终于火冒三丈了。
“报告警官,我要去厕所!”刘染秋向值班民警嚷道。
“喊什么?就你老师嗓门大?快去快回!”
“你不跟着啊?”
“还跑了你啊?”一句话,噎得刘染秋没有话。
厕所在走廊上,中午没有人,静悄悄的。
刘染秋这时候真想撒开腿就跑,他可是理解自由的重要性了。
他需要和外界联系,需要找朋友说说这事。
大脑在做激烈的斗争。
最后,还是回到了破沙发上,值班民警看着他怪笑了一下。
哈哈哈~~,刘染秋开怀大笑,其他民警忙跑过来。
“神经病!”民警们嘟囔着。“老实点,再不老实把你拷起来!”
“凭什么?”刘染秋头一昂:“你不拷,我就是二大爷!”
民警气冲冲地拿来了手铐。
(八)
刘染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个亮锃锃的专政工具,心里发毛。
但是表面上,他依然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凭什么给我戴手铐?”
“派出所履行的手续在哪里?”
“我来这里算是什么?
一连串的提问,值班民警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悻悻地走了。
对面屋里,一名蹲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这个大概是三陪女的人竟然对刘染秋递了个眉眼。刘染秋越发感到窝囊,把头转向了一边。
2点的时候,民警们上班了。
负责刘染秋问题的于警官刚进门,就被值班民警叫了去。他再回来的时候,还没说什么,就又被所长叫了去。
十几分钟后,于警管终于站到了刘染秋的跟前。
“怎么样?刘染秋,中午想的怎么样?想清楚自己的问题了吗?想清楚了快说。”
刘染秋坐在破沙发里,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