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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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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

谢玄一扯嘴角:“王爷气色不错。”

司马元显一把攥住谢玄的手腕,用力极大,谢玄左手乏力,掌中烛台啪地落地,室内重归黑暗,相隔咫尺的两人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本王当然气色不错,被谢公囚禁于府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没给本王下药落毒——”司马元显咬牙切齿地道,“你现在大权在握说一不二,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下药落毒乃下三滥手段,谢某自然不屑为之。”谢玄抽回手,躬身行礼道,“而大王乃天潢贵胄,纵容受人蒙蔽而犯错,也不能由臣下断您生死。”

司马元显冷笑道:“谢公果然大度。那任臻害你断臂身残在先,又不顾你的颜面处境昭告天下传国玉玺在他的手中——你被弃若敝屣,倒也一样处之泰然!”

谢玄平淡地抬眼道:“大王慎言。当今世上,本无‘任臻’此人。谢某种种遭遇也与旁人无碍——谢某此来,乃是为颁圣旨——皇上口谕,建康冬寒,请东海王移驾交州,以养天年。”

司马元显勃然大怒:“你敢流放亲王!”

“我位列三公,有何不敢!”谢玄忽然凝下脸,低声喝道,“并且不像你,还给对手留下一线生机——你去交州,你父王软禁在建康,你的几个冲龄孩儿迁往京口,所有忠于你的亲信幕僚都已被刘牢之清洗干净——司马元显,你完了!”

骨肉离散、墙倒人推,他为自己设想了无数的未来,独独没有料到这一遭,若非因眼前此人,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相王,何至落到如斯田地!见谢玄毫不留恋地掸衣而去,司马元显在后狰狞地狂笑道:“谢玄!我今日虽然一败涂地,但我想要的至少不惜一切地到手过——而你呢?说白了留一个白痴皇帝,对你们世家大族而言更有好处罢了,分明是一场权谋博弈却非要自诩忠心,可笑!虚伪、懦弱,还不如我敢作敢为,到头来还不是为人所弃——你就抱着你可笑的尊严孤独终老吧!”

谢玄脚下不停,迈步而出,身后的门再一次紧紧关闭,隔绝了其后的咆哮。

真是太碍眼了。只要司马元显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便永远是锥心刺骨的暗痛。

谢玄心下翻江倒海,面上却毫无波澜地且行且吩咐:“将王府守卫全部撤换,我不想再发现任何人为东海王传递消息。”

谢玄星夜方才回府,杨平立即摆上席面,伺候他用饭,谁知还没吃几口,门房来报刘裕来拜。谢玄命人请进,又多添了一份碗筷酒盏,邀他同席。刘裕本是满腹心思而来,但晋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又是上峰赐饭,他只得不声不吭憋闷着又用了一次饭。直到酒过三巡,谢玄又随口拉扯了几句朝中概况,方悠悠地问道:“如今刘牢之不在京畿,德舆应当军务缠身,百忙无暇才是——特地入城,所为何事?”

不知从何时起,谢玄已不再如当年一般唤他小名寄奴,而是正儿八经地开始称他的表字。刘裕心下不免五味杂陈,他将盏中残酒饮尽,还是开口道:“近来朝内军中,流言四起,人心不定,末将想讨都督一个示下。”

谢玄以指腹摩梭着杯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如今已进位冠军将军,若遇流言蜚语捣乱民心,当以何手段尽快平息,想必早有定论。”

刘裕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不忿地道:“末将只是觉得……燕帝也太过分了。这传国玺乃天朝正朔所有,他刚得我国军援离开江南,就抛出传国玉玺,还与后燕重修旧好——咱们当初可是为了救援他而和慕容德的军队拼地你死我活!”他吞了吞口水,又抬头望了谢玄一眼:“他明知对我朝而言,传国玉玺是何意义,这不就等于在天下人前往咱们脸上摔了一巴掌么?就算为了都督,他也不能这般翻脸无情——”

谢玄出了一会神,方平静一笑:“那他该如何?将传国玉玺拱手相让?他当年欠我的,此次引军而来救我脱险已是还清了,还指望什么?我和他之间,如同这国与国,本就不该有永远的情谊可言。”他缓缓地放下酒盏,垂首淡道:“当初我为了传国玉玺与他交手数次,到头来总是我棋差一筹,与人……无尤。”

刘裕望向谢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是亲眼见证了二人间的聚散离合,怎猜不出其中的转折隐情?观谢玄神色言谈,心灰意冷之中却又隐带着一抹无可奈何的沧桑与酸楚——他少年市井浪荡,青年从军腾达,从未识得情之滋味,却不承想如此英雄豪杰亦会为它困坐愁城。

他尚在暗中思忖,忽而又听谢玄道:“比起外患,倒是内忧更叫人烦心。”

刘裕回过神来:孙恩之乱虽正闹地厉害,但刘牢之已经领军前往,平叛只是早晚问题,可见谢玄所言的内忧,并非孙恩。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向谢玄敬了一杯酒:“都督是担心孙恩卢循之乱迟迟未平影响国政?”

谢玄席间多饮了几杯,此刻面色微醺,借着酒意挑明道:“东海王不日将离京就藩,可那交州虽地处偏远,若是有人仿效今日之事,再拿他做幌子存心作乱,只怕后患无穷。”

刘裕不是刘牢之,绝没傻到现阶段就把屠戮帝室的祸事惹上身,替人去受那天下骂名——哪怕那个人是谢玄,便故意犹豫着道:“那便将他改徙京口吧——那是咱北府军的大本营,谅没人敢兴风作浪。”

谢玄瞥了他一眼,声色不动地赞道:“往日见你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倒不知德舆这般仁慈,果有大将之风,我心……甚慰啊。”

刘裕眉眼一跳,知道自己是惹了主帅猜忌,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万不能功亏一篑,连忙扑通一声跪在谢玄膝前:“末将只知忠于都督,忠于朝廷!”

将他置于国家之前,这便算是正式表了态。若是从前,谢玄未必会对司马氏下此毒手,然而现在,他忍不住,也不想忍了!谢玄阖目点了点头,决定一记鞭子一勺糖:“德舆,我如今虽还兼着北府都督之位,但是古往今来,战场上何曾有过断臂将军?我迟早得退居幕后,这北府督军之位始终得后继有人,你明白么?”

刘裕浑身一个激灵,俯身拜谢——谢玄近来虽对他颇为倚重,但却是头一回把继承之事摆上台面来说,还将刘牢之朱龄石等宿将绕开,属意由他接任!他一路都将宝压在谢玄身上,总算有了一线曙光!如若杀掉一个已经失势的司马元显可以换来这万里鹏程,那这笔赌注,下得值!

谢玄俯身想要搀起他来,左手微一使力——他是酒后乏力,而刘裕则激动狠了一时不察,竟是纹丝不动。谢玄收回手来,跌坐回去,漫声道:“起来罢。”他虽然面带微笑,眼中却是难掩落寞: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果真是难及这后起之秀了。这一年来他起起落落,连遭剧变,也唯有刘裕始终忠诚,不曾贰心,比起刘牢之一人□更适合当三军统帅,他本该信他用他,可他现在不敢了,他须得攥住这如日中天的锐将一个把柄,让他背上谋害皇室的污点,才敢真地提拔他顶替自己成为下一任的北府都督。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衣袖,苦笑暗道:难道手臂断了,心也跟着残了,已不能策马弯弓,征战沙场,便只配躲在背后谋算人心,玩弄权术?

二人各怀心思,却还都面色如常地同饮对酌,末了还是谢玄扣杯摆手道:“真要醉了。”刘裕是千杯不醉的量,却也垂手起身道:“末将也要回军营去了。”谢玄点了点头,亲自送他出门,可阶上新雪初化,谢玄脚下发软,一个趔趄,刘裕眼明手快,连忙在旁不着痕迹地挡扶了一把,口中低声道:“雪后路滑,都督小心。”

谢玄脸上血色更显,掩饰似地一笑:“今夜果喝多了。”历劫归来,他的身体还是大不如前了,只是此时此刻,他万不能在人前显露分毫颓势。

刘裕面带微笑,心里却涌上一丝怪异的骚动:从前他对谢玄一直是高山仰止,却不知道原来坚忍不拔的谢家宝树也会有如此柔软的时候。只可恨他会为了一个绝情的异族之人百转千回,道是无情最是深情;却对他着意戒备,甚至趁着醉酒之机威逼利诱他去谋害司马元显,为他除一心腹大患而不脏了他芝兰玉树一般的清华名声——两种机心,若是能换上一换,该有多好?

谢玄强打精神主持东晋朝政之时,慕容永回守关中却更是焦头烂额。他已经收到了任臻第三道要求增兵出关的圣旨了——一再增兵并非因为战事胶着,燕魏宣战以来,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

首先自然是因为那加盖传国玉玺的讨逆檄文,它固然令江南衣冠士族震惊不已哀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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