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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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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诚然是句玩笑话,谢玄年长神爱十岁有余,断无匹配之理,若干年后,谢玄娶了王氏家族的另一位适婚女子,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惜其妻早逝,谢玄断弦之后再无另娶;而王神爱则嫁予当时东宫太子司马德宗,隆安元年晋位中宫,母仪天下。

世事如棋,白驹过隙,昔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已雨打风吹去,如今重逢,一个贵为一国之母,一个身掌三军兵权,彼情此意,早已大不相同。

然而王神爱在此时此刻喊出了这么一句家常问候,清冷如谢玄亦不得不有几分动容,然而他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唤道:“皇后娘娘。”

王神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她在这深宫广厦之间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她一抬手:“六哥,坐。”

谢玄在她身边的三足凭几上落座,抬眼便见到王神爱案上所设的七弦古琴,不由微笑道:“名琴‘琼响’,我已有近十年未曾得见了,想当年娘娘未入东宫之前,长公主倒时常教你我合奏,十年弹指一挥间,娘娘风华正茂,我却已将入中年。”

似亦回忆起了当年在王家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一向冰雪心肠的王神爱亦流露出了一抹神往一抹追思,她望向这个年过而立愈加英姿勃发的俊美男子,轻一颔首,道:“六哥风姿更胜往昔。”

王神爱目下无尘,生平绝少夸人,这番赞语已属发自肺腑、难得可贵,而谢玄一笑即收,语气一转便直奔主题:“微臣本不该打扰娘娘修道,然而宫中耳目众多,咏真观好歹还算是安全一些,这才不得不连夜自石头城赶回建康,潜入观中拜见皇后。”

王神爱呼吸微窒,垂下眼睑,盯着自己十管白玉水葱一般的手指半晌,才轻声道:“大都督有话直说吧,本宫,愿闻其详。”

“司马元显募兵之事怎会发生地如此突然?就能以‘圣旨之名’昭告天下,而事先一点征兆皆无?”

王神爱苦笑道:“都督是怪本宫不及阻止?”她抬眼望向谢玄,语气转疾:“司马元显毕竟是本朝尚书令,皇权特许,上朝主政,当场令皇上点头应允又有何难?本宫毕竟一介女流,后宫之事尚可署理一二却不能顾及外朝政事,司马元显募集私兵之事既在朝堂之上发生,满朝文武皆阻止不能,当朝即可拍板,本宫又焉能未卜先知防患未然!”

听此话直刺王恭王澹父子无故倒戈之事——若非为此事发突然又太过迅速,他又何必背地里匆匆回京面见皇后——谢玄连忙起身垂首,恭声道:“微臣不敢——只是司马元显一面欲与燕结盟,用兵西北;一面又扩张势力,筹建军队,难免有自己的野望私心,于国于家怕都无益处,臣不得不忧心匆匆——”

王神爱冷冷地道:“司马元显身为宰辅,用兵西川,收复蜀国,有何不对?难道司马家的男人都要一味地傻玩傻乐才是好的?”

昔日在宫中她挺身维护晋安帝而打压司马元显的嚣张气焰,无非也是因先前谢玄请托,然而说到底,王神爱看待自己的夫君司马德宗,其实与那司马德文、司马元显并无二致,依她本心,只要那权倾朝野的“司马郎君”没闹到窃国谋位的地步,那他如何跋扈如何弄权如何治国,又与她这注定半世囹圄的女子有何相干?

谢玄一听此话隐含怨怒,便也噤声,领班宫女乃是未出阁前就跟着的老人了,见状便悄悄地带着众人退下,谢玄直待四下无人才柔声劝道:“娘娘,我知你品性高洁,闲云野鹤从不想攀龙附凤,甚至在宫中避世入道也实因心有不甘,然而你我竟投胎于此等钟鸣鼎食的王谢世家,便生而有不得不尽的责任与义务——无论如何,你须护着皇上,死生不离。”

王神爱昂起头,转过脸,打断他的话,语气森然:“我知道。打从我披上嫁衣之日便知道。江南四大门阀为何唯有王谢最盛,便是因为彼此通婚且代代都有嫡系与皇室结亲,若非如此的血溶于水,我们这等公卿盈门的权臣世家,早已为上深忌,被灭门数次了!既已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我便无悔,无恨,无不甘。”

她说的甚为决绝坚定,然而一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美貌少女葬生于这九重宫阙,长伴青灯拂尘丹炉蒲团,又岂能无悔,无恨,无不甘?谢玄轻叹一声,还如儿时一般以兄长的语气痛惜道:“小妹,你受苦了。”

苦?世人皆道她贵为国母、锦衣玉食,又有何苦?殊不知人生七苦——痴怨憎恨爱别离,至苦莫若求不得!王神爱出了一会儿神,直到谢玄醒悟如今二人身份已有如云泥,慌忙告罪,她才转过头定定地看向谢玄:“六哥,若当年你已成婚而堂姐未逝,先帝膝下有适龄公主欲指予你,你可会停妻再娶?”

谢玄文武双全,才德兼备,诗酒风流冠于江南,在南朝士民心目中完美地有如圣人,若当真抛妻悔婚,攀附天家,可谓声名俱丧。然而他稍一犹豫便点头道:“会。正如宁康年间,皇命之下,你父曾无奈休妻,尚新安长公主,乃我辈天责。”(注1)

微光之下,王神爱面色青白而毫无一丝血色,整个人争如冰雕玉砌的雪人一般,良久以后她沉沉一颔首:“好。六哥够坦诚。你我既都已以一生为赌注,自要竭力保王谢家族千秋万代。如今司马元显既已执黑先行,当何以破局?”

谢玄见王神爱如此说,心下便是一宽,遂正色问道:“募兵乐属之事太过突然,兼王恭忽然改弦更张,支持与燕结盟,我疑心两件事有所关联——或是有人从中牵连策划!”

王神爱冰雪聪明,虽少问政却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是那燕国使者暗中操纵?”

“目前尚不能确定。”谢玄沉吟着道,“司马元显虽然年少轻狂但刚愎自用,照理来说,不会轻易信任非我族类的外国使臣,而王恭更非贪利小人,焉能被人收买为人作嫁?”

司马元显建军夺权事出突然,他深知兹事体大,未有十足把握之前并不敢擅下结论、轻举妄动,两人还在商议之际,殿外唱名又报: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求见。

王神爱愣了一下:“他今日不是抱恙告假了么?”谢玄却明白过来:他前脚刚到司马元显后脚便至,显然是收到了耳目消息才能踩着点来地这般巧合——他先前数次以公务为名召他回京皆被推脱拒绝,如今他却悄悄潜入皇后内室,单独陛见,且不说他二人是否密谈私商,单是外臣逾制瓜田李下之名,传扬出去亦是大为不妥。

“本宫传旨,不见他便是。”

谢玄苦笑摇头道:“他处心积虑半路杀至必是已知先机专为截我而来,岂会轻易罢休?司马元显果然手眼通天,没想到连这咏真观都被他安插进了人手。”

王神爱闻言亦有些着慌,谢玄反安慰道:“我自侧门小道避走,皇后如常应付便是。”

王神爱只得胡乱一点头,命人去请。果不其然,那司马元显人未至而音先到,几乎是大步流星冲进室内的:“小王今日偶感不适,来迟一步,望皇后赎罪。”入内之后行毕大礼,他便自行起身四下打量,口中笑道:“小王一时耳拙,在外仿佛听见殿内说话之声,只当皇后娘娘诚感九霄,三清祖师显圣凡间呢。”

王神爱冷冷地道:“那看来王爷果然是身体不适了,待会儿求神之时可要更加虔诚才是。”

司马元显并不被激怒,笑微微地应了,王神爱着急想让谢玄脱身,没说几句便欲打发走他,谁知她愈是心急司马元显便愈是笃定,东拉西扯只是不肯告退,却苦了一墙之隔、走避不及的谢玄。

咏真观不比皇宫,屋室结构简单,就是帝后驻跸休憩之所亦无迂回藏人之处,他自侧门而出,朝外探头一看,便连忙闪身而进贴壁而立,避开了迎面走来的几个侍卫,心里则是一凛:司马元显果然有备而来,他府上亲兵正在观内四下守候戒备森严。若是以他身手自可强行冲出,然如此一来必惹更大动静,被司马元显当场拿住把柄反更是尴尬。谢玄卡在半途,不及脱身又无法藏身,正无法时,肩上却被轻轻一按,他猛地回头,出手如电,直朝来人命门扣去。

那人却似早已预料,单手一挡一隔,便化了他的杀招,又抢先一步攥住谢玄的手腕,悄声道:“谢郎,是我。”

谢玄猛然抽出手来,又是一拳挥向,虎虎生风地砸向他的面门,口中尤咬牙切齿地道:“果然是你——任、臻!”

注1:王神爱之父王献之,为王羲之第七子,风流蕴藉冠于一时,本与发妻郗道茂感情深笃,孝武帝即位后将其姐新安长公主指予王献之,令其不得不忍痛休妻,后生下独女王神爱。而其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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