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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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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巧精致的陶圩在他指间轻转,高高低低呜呜咽咽地泄出声来,不甚成调,曲却悲凉,任臻却听地出来,这吹的是老鲜卑的民歌《阿干》——阿干,鲜卑语中意即哥哥之意,当年他受困杨家堡,慕容永舍命来救那次,就曾教他唱过这歌。

阿干苦寒,辞我大棘。我心既悲,思兄欲归,我见落日,不见阿干,嗟嗟人生,能觅几回!

当时自己只觉得这歌苍茫悲凉,却不解其意,后来再想,却觉得那是慕容永在思念一手提拔他教导他的冲哥。。。慕容冲再凶残暴虐,不近人情,在少年孤苦的慕容永心目中却一直是天神一般完美的存在。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微微一痛,前尘旧事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任臻微一踉跄,脚下踩到了一截枯枝。

圩声停了下来,慕容永背对着他轻声道:“任臻。”

他若叫一声皇上,任臻便也罢了,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这样无尽悲凉的一声轻唤,任臻怎么还忍得下去?他疾步而出,失魂落魄似地道:“慕容永,你爱慕容冲。是吗?”

这是他们之间一直讳莫如深的心结,不能说,不愿说——任臻什么都不在乎,最忌讳的就是沦为一个死者的替身,哪怕对方真地爱他,这份爱也是一份人为的延续和一场虚伪的自欺!

慕容永转过身来,仰头平静地望向任臻:“是的。从他离开长安当平阳太守开始,我就跟着他,爱着他,哪怕他从来没回应过一次我也不改初衷——整整十年。”

“你当年推我继承大位,助我巩固军权,全都是为了慕容冲?”

“是的。长安城外甫一见你,我便知道他回不来了。但是十万鲜卑子弟已经兵临城下,若群龙失首,必分崩离析!他忍了十年恨,受了十年苦,才换来的一切,不能就此付诸东流。”

任臻摇头苦笑,全身脱力似地也一屁股跪坐在地——他早就笃定的事,为何至今还不能死心?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慕容永的双眼一直在透过他去追寻那道已经褪色的身影,去延续慕容冲未竞的宏图大业!

他不像,他就诱他像;他不做,他就逼他做!

慕容永的目光一如月光,自他肩头拂落还满:“但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根本不是他,你不如他坚韧无情,果断决绝,欲成大事,至亲可杀!你就是任臻,懒惰散漫妇人之仁又爱耍小聪明,但是就这么个我一直觉得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拿下长安,攻克新平,横扫关中,复兴大燕!你一点一点地学习和成长,我才猛地发现,你不是慕容冲,也永远成不了他!我应当怎么做?”

位高权重不怒而威的大燕上将此时仰天长笑,却是双眼含泪:“我应当取你而代之!我也是慕容氏的子弟!可是我竟然做不到!我屡次欲杀姚嵩,是真,却不为冲哥,而是嫉恨他能有勇气光明正大地接近你!承认你!爱上你!”

任臻张大了嘴,像在听一场天方夜谭。

“我也恨我自己。冲哥当年教我习武教我吹圩教我一将功成万骨皆枯教我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全要忘了——我吹这曲阿干歌,心里脑里,竟全都是你。”慕容永松开手指,那被十年岁月磨地光滑的小陶圩自掌心滚落,撞在岩壁之上,似碎成千片,“可是太迟了。我抓不住,等不到,就连在长安午夜梦回,也再也看不见你!是我先背叛了自己对冲哥的感情。所以当有如今诛心之报——”

话未说完,任臻便自后紧紧地拥他入怀,他才感觉到这副强健高大似无坚不摧的身躯竟在轻轻颤抖。

“对不起,叔明。”他哽咽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永依旧没有转头:“我若誓死不说,你又如何知道?”他甚至嗤笑了一声:“我们在长安城明争暗斗了整整一年,到头来还是我忍不住全盘皆输——”他还不及说完,便忽然被抬高了下巴,任臻一偏头便吻住了他微微泛着咸湿水气的嘴唇,冷地像冰,他却甘之如饴。

慕容永抬起手狠狠地揪住了任臻的袖子,似要拒绝这突如其来的为所欲为,然松了又紧,循环往复,却终究还是将他牢牢攥在了手心。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要说:开第三部~

74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任臻回到帐中;却不自觉地一怔。

黎明微光之下;苻坚合衣而坐,身影高大而沉默。

二人四目相对,须臾之后苻坚对他轻一招手:“怎地夜半出去;让我看看你的伤。”

任臻乖乖地走过去;在他榻前盘腿坐下;苻坚在后撩开他的长发;点点头道:“果然重新包扎了。甚好。”任臻心中一堵;涌上一股百味陈杂的难过;不舍是真的;心痛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他知道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他一直胸怀博大无所不能地包容他,无论他再怎样的任性胡闹为所欲为。他说过他们当为知己,是他忍不住,非得破了那道界限,拉着他一起沉沦苦海。

他不说话,苻坚也不说话,沉重而郁窒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转,到了实在不堪忍受的时候,任臻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开口,苻坚却在同时托住他的后脑勺,铺天盖地地疯吻下来。他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苻坚却趁隙伸入舌尖,激烈地在他齿间勾连辗转,他欲退无路,只能被他灼热的气息席卷侵没——他从未见过苻坚这般激动——除了那夜在姑臧醉酒后的那个吻。

无论他如何任性胡闹为所欲为,他似乎总能容忍包涵,做他最坚强的后盾,苻坚大帝,当是胸怀博大,无所不能。可他忽略了,他一直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却也其疾如风,侵掠如火。

任臻抬手反搂住苻坚的脖子,忽然毫无预警地湿了双目:“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苻坚终于松开了他,却还是不说话,只是直落落地望进他的眼中,半晌之后复又低头,以舌轻缓地舐过他微湿的眼睫,毫无□意味,而全似抚慰。

任臻身心俱疲,几乎是将自己埋进苻坚的臂弯中,无声地在那片令人安心的黑暗中痛哭。他恨自己,醒悟太迟,辜负太多,却又贪心地谁也不肯放过。

燕军次日戌时开拔,趁夜启程——这一路燕军不足千人,却全是骄骑营精兵,故而可以不声不响地潜入关山腹地搜寻,但毕竟是在后凉境内,此时情势复杂,还是避免碰上凉军为好,所以慕容永下令昼伏夜出行进,与杨定派来接应的部队在关山南隘处碰头。一行人日里都已经休整完毕,马裹蹄口衔枚地闷头赶路,也军容整肃丝毫不乱。卯时天刚破晓方才又扎营,将士们各自下鞍休憩,苻坚亦收了沉重的长戟,眼前忽然递过一块浸湿了的方巾。他抬起头,见兀烈站在面前,好声好气地道:“净个面罢。”苻坚一摇头示意不必,他不可能卸下面具,兀烈却不死心地又拿出吃食奉上,并自顾自地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英雄不肯告知姓名便也罢了,兀烈敬仰您的胆色身手——千军万马而毫不畏惧,这才是英雄本色。。。”

苻坚接过了吃的,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来一口接一口地咽着,对兀烈的滔滔不绝毫无反应。

拓跋珪在不远处面若寒霜地看在眼里,将手中的空碗往旁边一递,立即有亲兵接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一撇嘴道:“兀烈还真是会跟风,那哑巴救驾有功,皇上现在只看重他一个,难怪——”旁边立即有人推了一推,那人才猛然醒悟,小心翼翼地看了拓跋珪一眼:“当然将军还是皇上心中的头一份儿,那哑巴就算选入了虎贲营,也还是怎么都越不过将军去。”拓跋珪还是虎贲中郎将,负责统领禁军,虽然虎贲卫赴凉以来凋零殆尽,其余大部又还留在长安,但身边还是跟随着好些亲信侍卫,此时忙七嘴八舌地赞同起来,拓跋珪冷冷地扫过眼风,冻地众人寒颤噤声,他才调回目光——苻坚自然不会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当个区区侍卫,但旁人有口无心的一句话“也还是怎么都越不过将军去”却似刺地他肋下一痛——他凭什么去做任臻心中的头一份儿?他不过是一个还需仰人鼻息听命于人的小小将军!

他为这陡然而起的念头蓦然心惊,却又被不远处的喧哗打断了思绪,他抬起头来,只见慕容永周身甲胄未除,大步流星地朝苻坚走去,臂上麒麟吞肩在幽暗夜色也依旧光华璀璨,竟是正式上阵的装束。

兀烈赶忙弹起身行了个军礼,慕容永抬手一挥,忽然转向苻坚竟然躬身抱拳行了一礼!

一时众人哗然——在他们看来,这哑侍即便有惊天大功,也担不起大燕上将这一拜——慕容永低声道:“多谢你。。。救了我主。”苻坚却只是平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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