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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天,”攀峰的人影终于上到了峰顶,来到了青年身边,这是一个鹤发童颜的健硕老人,与青年一般,也穿着青天白云纹的剑客服,只是他身后没有背剑,只扎了一条雪白的马尾。老人微微笑着,浅酌了一口手中玉壶内的美酒,向青年说道,“今夜中秋佳节,月正圆,酒正香,你为何不去和师兄弟们一起把酒言欢,反要孤坐在这孤峰绝壁上,独受清寒呢?”
楚漠天不答,依旧看着那云海出神,好久之后,他才似忽然知道了身边有人在等着他一般,起身面对来人,恭敬的施了一礼,道,“徒儿见过师父。”
“嗯,”老人应了一声,拍了拍楚漠天的肩膀,笑道,“又在跟剑魂谈心了么?”
“是,”楚漠天道,答完他又觉得答案欠妥,补充道,“不是谈心,剑魂在劝我下山,他想随我一起玩一些游戏。”
“哦?”老人来了兴趣,追问道,“是些什么游戏?连剑魂都有了兴趣?”
楚漠天尴尬的一笑,道,“其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是一个女子想出来的,为她的家人在中秋准备的小游戏。”
“原来你在山下结实了女伴?”老人笑了,笑容中充满了欣慰,“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也看得到剑魂吗?”
“她,她是一个骗子,”楚漠天磕磕绊绊的,不太好意思的道,“剑魂很想念她。”
“噗……”老人刚入口的一口酒被他完完全全的喷了出来,“骗子?”老人嘿笑起来,“剑魂很想念的骗子?给我说说她吧。”
“是,”楚漠天拱了拱手,不假思索道,“她要揭发一个神棍,不是向众人揭穿那神棍装神弄鬼的骗术,而是诱那神棍偷窃,再以偷窃罪将他逮捕。她要独揽一桩为家人求药的差事,竟然不顾家人重病在床,不顾前来寻她的家丁心急如焚,满口谎言,将那家丁连哄带骗……”
“这些都是小事,”老人打断了楚漠天,问道,“凭这些小事还不如乱你的心,跟我说说吧,她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彷徨。”
“是!”楚漠天再施一礼,思绪飘飞回金陵,飘飞回那个充满争执的夜,飘飞回那个令人血脉喷张的诗会。假如没有那么多争吵的话,假如没有那么多内幕的话,那该是多好的诗会,那该是一首多好的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燕云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是何等的胸襟,这是何等的豪情,这是何等的热血。
可惜这词竟是一个枪手所作,可惜他竟无奈的沦为了那枪手的信使。送信他并不知道她的打算,他只记得她说,那首词叫满江红。而次日总督大人所颂的也叫满江红。
词一问世,整个诗会现场立刻沸腾起来,几乎每个人都站了起来,用劲他们所有的力气欢呼叫好,拼命的鼓掌,这其中也包括有他在内。
可惜他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看见了她。她乖巧的坐在哪里,默默的盯着水里的小鼓发呆,时不时的,她会痴笑一下。满脸都是奸计得逞的快意。自那一刻起,他就懂了。他知道她在肖家还有事做,所以他早早的回来,等她,却意外的没有等到。
可恨他此生唯一做过的一件错事,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完成。他想揭发,却没有证据,他想弥补,依然晚矣。
老人静静的听完楚漠天的故事,摇着头苦笑起来,道,“听你说,这女子常常用无奈来做借口,而你终于也通过这件事,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奈?”
“不错!”楚漠天苦涩的承认。
“漠天,”老人收起了笑容,认真的凝视着楚漠天的双眼,缓缓道,“我想,我错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正义
错了?”楚漠天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惶恐,“师父,……”他犹豫着呢喃道,“怎么会错?”
“人非圣贤,孰能无错,”老人依然专注的凝视着楚漠天,“师父,当然也会错!”
“可是……”
老人摆摆手,打断了楚漠天。他转过身去,面对着浩瀚的云海,郑重的说道,“漠天,我曾经跟你说过,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正义,每个人,也都会追求自己想要的正义。官差捉贼,是因为偷窃犯法,捉拿胆敢触犯律法的邪恶之徒,即是官差的正义。而窃贼偷盗,是因为不偷他便无法得到银钱,没有银钱他就没法生活,自己饿死不说,或许还会连累家人妻子一起饿死。因此,偷盗,便是窃贼的正义。”
楚漠天认真的听着,虽然没有出口反驳,眉毛却已经拧到了一起,那无耻的偷窃之徒,有何资格来谈正义,除了偷抢,便再无谋生的出路了吗?简直一派胡言。
“漠天,”老人问道,“你是否觉得偷窃有错呢?”
“那是当然,”楚漠天道,“师父你也是一直这么教导我的。”
“不错,”老人点头道,“我教导你偷窃是错,你便认为偷窃是错。而窃贼的师父教导他偷盗是对,那窃贼也会认为偷盗是对。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你能懂吗?”
“能,”楚漠天想了想,缓缓道,“窃贼虽错,但情有可原,而教导窃贼偷盗之人,则罪无可恕。”
“然也,”老人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楚漠天的肩膀,慈爱的笑道,“换做往日,你必定因为我这番歪理而与我大吵一通,但今夜你竟能冷静考虑,看来那个女子,教了你很多呀。”
“师父,师父何出此言?”楚漠天疑惑道,“她并未教过我任何道理啊。”
“不。她教了。”老人斩钉截铁道。“漠天。我来问你。假如诗会上地满江红是总督大人地亲作。你对这首词会给金陵。会给天朝带来什么新气象。有什么看法?”
楚漠天想了想。侃侃而谈。“假如满江红是总督大人地亲作。那至少可以说明三件事。其一。它表达了总督大人对围剿泾县蛇帮地决心。其二。它表达了总督大人对北国疆场地怀念。皇帝必定会因为这首词而对总督大人刮目相看。我想。假如泾县蛇匪真能在一年内被彻底剿灭地话。那总督大人地北调。应该也不远了。”
“说地不错。”老人嘉奖道。“由于这首词地出现。会带来一系列地好处。是吗?”
楚漠天点点头。
“那么。”老人又道。“现在你知道了这首词是枪手做所。那你认为你刚才说地那三件事还有可能发生么?”
楚漠天愕然。这要他如何回答?
沉默中,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诗会现场。总督大人慷慨陈词,意气风发,引爆了全场的气氛。在众人如浪如潮的马屁声中,他没有沾沾自喜,更没有洋洋得意,而是面朝西北,目现狂热之色。楚漠天毫不怀疑,那个时候总督大人的思绪早已穿透了云层,穿透了天际,直达万里之外的北国疆场,那里才是他的舞台,那里才是他的理想。
可是……可是……可是……
“漠天!”在楚漠天迷惘之际,老人忽然一声厉喝,把他从繁杂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漠天,”老人的目光又柔和了下来,他撩了撩雪白的胡须,大袖轻描淡写的一挥,身侧忽然就刮起一阵旋风,将楚漠天方才坐过的那块大石一整个打扫得干干净净,“坐吧,”老人携了他的手道,“让我来跟你讲讲我的正义,你的正义,还有,那个女子的正义。”
两人并肩坐下,老人呷了一口美酒,闭眼细细感悟酒水入胃的感觉,啧啧赞叹,他又将酒壶递给了楚漠天,示意他也干上一口。
“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人开始了他的述说,“我觉得自己是绝对的正义。我的眼睛里容不得一颗沙子,见不得一点邪恶。我走遍天下,四处行侠仗义,杀遍各方恶贼。但我的行为不仅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同,大家的称赞,反而,反而……”老人苦笑着摇头,“反而得了一个血魔的诨号。”
“师父,你怎么可能……”楚漠天接过话头。
老人摆摆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接着道,“我看见一个整日酗酒,几乎夜夜殴打妻子的男人,在他又一次对他妻子施暴的时候,我杀了他。但是那个女人并未感谢我,反而责问我为何要杀死她的丈夫,为何要杀死她孩儿的父亲,她还责问我,为何不将她一起杀掉。
我对她说,我杀了那个男人,他便再也不会打你了。那妇人却道,我宁愿被他打,也不要他死,他死了,她和她的孩儿就没有了生活的来源,一样会死。那妇人说,她丈夫受了刺激,心情一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