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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时候已经睡着,比较懂事的九儿在对着昏暗的天空编织她的梦。写到这里,孙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童年的种种回忆,将长久占据人们的心,就当你一旦居住在摩天大楼里,在这低矮的碾房里的一个下午的景象,还是会时常涌现在你沉思的眼前吧?”
对于这个问题,回答自然是肯定的,因为他在写作这篇小说的时候,就住在天津的“摩天大楼”里——较之滹沱河两岸那些低矮的土屋,姑且这样说吧。
访苏
1951年10月,他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了苏联。
到莫斯科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代表团参观了纪念高尔基的博物馆。馆内陈列丰富,布置精细,再现了高尔基的一生。他们在每个橱窗前都瞻仰了很久,其中有一个表现高尔基和契诃夫友谊的橱窗,给孙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众多纪念品里,有一只旧式的构造精致的金怀表,他后来得悉,这是契诃夫送给高尔基的,并明白了这只金表的分量:契诃夫在克里米亚接待了高尔基以后,知道了高尔基的创作情况和身体的情况。高尔基的创作生活,我们知道那是一种持久性的突击,不断的扩大生产,全部的呕心沥血。但是高尔基那时的经济情况并不好。我想:契诃夫因为自己有病,他特别关心的是高尔基的健康。一次他在给高尔基的信里说:“一个作家应该有一只表。”纪念馆里的这只表就是他买来送给高尔基的。①孙犁认为,契诃夫送给高尔基的这只金表,主要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的关怀和援助。孙犁注意到契诃夫因为自己有病就特别关心起高尔基的健康,那么,我们也注意到,孙犁那时的身体也不很健康,所以他才在这只金怀表上面花了这么一番心思吧?或者至少他是更能体会这位俄罗斯作家的心情吧?
出于同样的兴趣和愿望,孙犁还注意到了这样的事实:在创作上,契诃夫比高尔基早了一个时期,“他对于高尔基的爱护和帮助,除去在创作上提供很多很好的意见,还有很多崇高道义上的支持,最有名的是退出科学院的声明。至于托尔斯泰对契诃夫和高尔基的帮助,那就使我们在同一时期,看到了三位伟大作家的亲密关系,好像看到了一个可敬的家庭里的三辈老小一样。”②他不会不注意到那张高尔基与托尔斯泰和契诃夫的三人合影:前面坐着的是托尔斯泰和契诃夫,托翁那部长长的大胡子几乎已经完全变白,但深陷的双眼还是那么炯炯有神。带夹鼻眼镜的契诃夫的那双眼睛,则永远显示着他是医生出身,冷静而安详,那一口剪裁得比较整齐的小黑胡子,表示着他是这个“家庭”里的中间一代。年轻的高尔基立在他们身后,浓密的眉毛和短短的髭须把那张瘦削的面孔衬托得更加严峻。三个人都凝视着前方,好像在说明这三位代表着不同时代的伟大作家,现在都在注视着俄罗斯和人类的未来。
正如孙犁所说,这三位作家好像组成了一个可敬的家庭,但是,“如果认为幼辈对先辈需要的只是言不由衷的赞美,那就错了。托尔斯泰常常指出契诃夫在语言文字上的魅力,也常常指出他个别作品的弱点。契诃夫从这里得到切实的教益,从心里佩服这个老头儿的见解。托尔斯泰对高尔基也是这样……”①
代表团参观了位于莫斯科以南一百六十公里处的雅斯纳亚·波利亚纳。这里是托尔斯泰的庄园,是他母亲的陪嫁产业,托尔斯泰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孙犁在《托尔斯泰》②一文里,用了相当的篇幅,记下了他参观过的这座庄园的景象和托尔斯泰生活、工作的情景:庄园里树林很密。托翁的居室并不高大。写作室安排在楼下原是堆放杂物的仓房里,窗外环境很安静。他很喜欢这间又低又小的房子,经常坐着一个木箱写作,他小说中那许多富丽堂皇的场面,那反映了俄罗斯一个时代的生活风习的巨幅画卷,就是在这简陋的小屋里写出来的。房的一角,有一只单身铁床,屋顶上原有几个挂农具的铁环,现在就用来做体操。托翁喜欢运动,卧室里放着哑铃。他也喜欢劳动,在莫斯科住宅的一间小房里,木案上还保存着他做工的斧、锯、钳子和铁钉。
托尔斯泰喜欢和农民谈话,并且喜欢人们争吵,除了写作时间,从不拒绝任何来访者。但他的夫人很不欢迎这些来客,他就在莫斯科的住宅里专辟了一个小门,以便这些乡下人能直接进入他的房间。他的学医的小女儿,常为那些贫苦农民治病,托尔斯泰很喜欢她,说:在家里,只有这个女儿真正了解他。
托尔斯泰也喜欢散步,每天下午写作以后就到野外去。有时也打打猎,他的会客室的钢琴下面,就铺着他猎取来的一只大熊的皮,庄园书房的墙壁上,装饰着很多鹿角。
他还喜欢到田间和农民一同劳作,孙犁看到了画家们为他描摹的耕地、割草的各种画像。
孙犁通过实地参观考察获得的关于托尔斯泰的这种种印象,长久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想——托尔斯泰……抱着深刻的同情心,体验了农民的生活。
托尔斯泰并不了解革命,他想给农民寻找一个出路,结果找到一条错误的有害的道路。但因为他的现实主义的精神,他的笔下出现了俄罗斯农民在资产阶级革命阶段的形象,反映了农民长期积累的革命的情绪和他们在革命中间的弱点。
我只是从他生活朴素、爱好劳动、接近劳动人民这些特质来回忆这位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
生活,和群众生活保持的距离,可以衡量一个作家的品质,可以判断他的收获。……他们参观了托尔斯泰的墓地,除了松柏,墓地没有任何装饰,就像托尔斯泰在一篇小说里写的那样,一个人死后,只需要这样小小的一席之地。孙犁和代表团的其他成员一起,踏着厚厚的积雪,在墓前脱帽致敬。
他们在托尔斯泰的庄园流连忘返。后来,孙犁这样描述着他的感受:“我们站在那些参天的树木中间。在这里,我只是一棵小草,回忆着幼年以来学习文学的经历。在这无限广阔,滋养丰富的园林里,震响着惊心动魄的风。它把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拯救苦难人民的坚强意志,吹向世界的四面八方。我庆幸:虽然幼稚,但很早就受到了它的阳光的照抚,吸引和推动。”①
这里说的,可以是托尔斯泰,实际上已不仅限于托尔斯泰。如本书前面所说,由于他所处的时代,在他的青少年时期,就开始受到了俄罗斯和苏联文学的陶冶。在访苏期间,他还参观了莫斯科的果戈理广场,瞻仰了矗立在广场上的果戈理的铜像:这位天才的讽刺作家披着宽大的头巾,俯着身子凝视着土地,使孙犁更加相信他决不是一个孤独冷静的人,而是一个充满热情的爱国者。有一次,孙犁和代表团的成员们坐在急驰的汽车上,他忽然陷入遐想,眼前出现了果戈理乘坐旧式马车在俄国风雪大道上旅行的情景,同时脑海里跳出了果戈理那火一样的句子:俄国呀!我的俄国呀!我在看你……然而是一种什么不可捉摸的,非常神秘的力量,把我拉到你这里去的呢?为什么你那忧郁的,不息的,无远弗届,无海弗传的歌声,在我们的耳朵里响个不住的呢?……唉唉,俄国呀!……你要我怎样?……莫非因为你自己是无穷的,就得在这里,在你的怀抱里,也生出无穷的思想吗?空间旷远,可以施展,可以迈步,这里不该生出英雄来吗?
这是用的鲁迅的《死魂灵》的译本,就是他青年时代在北平流浪时买下的那个初版本。包括作者、译者和他在内,这火一样的句子,该燃烧了不同国度的三代人的心灵了。那一次他拿上这本新买的书去黑龙潭看他的教小学的同学,在那四野肃杀的郊外,他被这火一样的句子炙烤着,激动得热血沸腾。多么有意思呀,不则十几年之后,他竟来到了果戈理的祖国,在广袤无垠的俄罗斯的土地上,再一次温习这烫人的诗一样的句子了。
参观马雅可夫斯基故居的时候,孙犁看到,在这位被斯大林誉为苏维埃时代最有才华的诗人(他本人自称是“报纸的诗人”)的卧室里,有一张列宁的照片,那是列宁讲演的照片,山鹰般的姿势很富有鼓动性。据说,马雅可夫斯基在这张像前写了名诗《和列宁同志谈话》。以后每逢列宁逝世纪念日,他都要写诗。此外,他的卧室里还有一个地球仪。马雅可夫斯基很想绕地球一周,特别想到中国来,他曾写过:劳动的中国,请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