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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心灵那一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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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呢?白纸黑字的检举信写得明明白白,而且都署有“革命群众”“红小兵”的大名。

  “群众”并不可怕,可是加上“革命”两字,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破的代名词。

  “小兵”并不可怕,可是加上“红”字,那是天经地义,绝对正确的造反有理的专用名词。

  别说张鸿远不敢与“革命群众”解释和辩论,就连跟“红小兵”他都不敢当面对质。

  雁飞不到处,人被利名牵。

  张鸿远猛然陷入了可怕的无可奈何的痛苦的折磨中。他抬起头,再看吴培云时,吴培云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

  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仿佛刺人的利刃能将一个人的五脏六腑剖开。

  张鸿远将两张纸放在炕上,挪身下地拖拉着鞋帮在地上徘徊着,思考着,此时的张鸿远多么想将胸膛切开,让“革命群众”和“红小兵”看看他是不是黑心人,是不是个昧了寸心竟敢贪污公家财产的人。天哪,天哪?张鸿远呼唤着天,几乎要淌下悲壮的眼泪来。

  寸心不昧,万法皆明。

  也许,我张鸿远真的为一己私利所蒙蔽了双眼,想到这里,张鸿远全身的神经刹那间崩溃了,返身躺在炕上一动也不动了,仿佛是在等待最高人民法院宣判他的死刑了。

  不知刘瑞芬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当刘瑞芬做好饭给张鸿远端进来时,呆了,张鸿远像一具僵尸一般躺在炕上,刘瑞芬意识到大队出事了。她放下那碗揪片面,那揪片面是专为张鸿远做的小锅饭,她拿起了炕上的纸,凭直觉知道,事情跟炕上的纸有关。刘瑞芬是个有文化的妇女,受过初级社培训,当过二年核算员,飞快地看罢检举信,脸,那张丰润的脸顿时“腾”地红了,那双美丽的大眼一瞪,拿着检举信的手抖着指着张鸿远说:“哎!这是谁写得?”

  刘瑞芬震怒的声音,打入张鸿远的耳鼓。

  张鸿远睁开眼,突然见刘瑞芬怒目圆睁,简直十字坡卖人肉包子的母夜叉突然站在了眼前。

  这是哪个黑了心、烂了肺的、披着人皮的疯狗写的?他妈的X了得,有种的,让龟孙子对着我刘瑞芬说,钻在他妈X那个X旮旯里、写你妈的X的信?”刘瑞芬一阵破口大骂,当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两封信是她弟弟昨晚上一夜没睡伪造好,今天早上悄悄塞进吴培云的办公桌,刘瑞芬大骂一顿,又冲着张鸿远吼道。“你,像个爷们吧,死也站着死。怎啦,不偷不抢,犯谁家的王法啦?莫说带着我儿子为大队办事多花了几块钱,呸,娘娘我还要向他们算工钱呢!你张鸿远从五八年当会计,好歹也是一个头头,睁开眼看一看,红土崖大小是个干部的,谁家像你,三个破窑洞,要X没X,哼!只许他们吃香喝辣,只许他们北京上海转个够,咱就不能喝口汤,就不能用一张破纸,说他妈X的,我就不信这理,后晌我找他们说理,他们要是给不了我刘瑞芬一个说得过去的答复,我撕了他们的破X嘴。”

  刘瑞芬说到激动之处,“嘶啦,嘶啦——”将两张检举信撕了个粉碎。书包网 
第十二章:富贵大嫂传奇小段。李青恩挨斗,是微笑的批判。


第十二章:富贵大嫂传奇小段。李青恩挨斗,是微笑的批判。红土崖惊变:过继儿子美梦破灭,张鸿远兄弟成仇。

  张鸿远没有允许刘瑞芬去大队部说理。

  但刘瑞芬满腔怒火,义正词严,说到动心之处泪水滂沱的宏伟壮举,简直是一幕震撼人心的表演,大大鼓舞了张鸿远。张鸿远受到启发,得到了安慰,萌发了面对事实,面对人生的勇气和信心。

  下午,张鸿远来到大队部将一大两小共计三把钥匙往吴培云的桌子上一摔,二话不说扭头就出了大队部。吴培云愣了一愣,当吴培云开门想追张鸿远时,张鸿远已下了土坡,穿过旧炉场的破窑顶向畜牧股走去了。

  吴培云的心不由一股一股揪心般难受,张鸿远那优雅修长的身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惊叹号,一锤一锤撞击着他的心窝。他仿佛受到一个极大的嘲讽和愚弄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窝心压肺的难受。吴培云咬了咬牙,费了好大劲儿才克制住身上那一阵阵不由自主的战栗。

  准确一点说,让张鸿远去畜牧股当股长并没有委屈多少。那紧靠马路边锅形大院座北朝南并排着四个窑洞:由西向东第一个窑洞是四匹高大雄健的骡子圈;第二个窑洞是杂种圈,老实厚道能吃亏的老母牛和一匹还没有准允生育的母马以及两头叫驴同住一圈,还有一头去年生的小牛,由于杂圈太紧,只好栓在院里喂养;第三个窑是草房,冬储干草,夏储青;第四窑洞是料房兼休息办公用。这就是负担着全村运粪送肥春播秋收秋耕的全部大型农用畜力的畜牧股,也就是红土崖村、除人之外最先进、也最传统、最优秀、也是最原始的生产力的存放地。张鸿远能在这种关键岗位上有负重担,怎能是不光荣的事情呢?

  好在红土崖处处是宜人的景象和爽心悦目的风光。

  大院东边是一堵短墙,也是公路的护墙。每当夕阳从登云山上蹒蹒跚跚滑行而去,张鸿远坐在短墙上一袋接一袋吸着老旱烟,大团大团的青烟与西斜的阳光交融。他就在这种默默的交融中与悄悄流逝的光阴亲切地交谈,而爬在墙上的娇小柔弱的打碗花以及秋后的各色各样的牵牛花,仿佛像他的儿女们熟睡的笑脸,柔顺地依附在墙头,努力地吮吸着生活中属于他们并为他们吮吸的营养。麻雀们在呼唤着归巢的伙伴,子女或父母,仿佛红土崖六月十九的庙会散了的时候的情形,那么欢悦,那么喧腾,让人心动。哎,静静地想想吧,想想吧,人生的意蕴,有时只有在宁静的观察和体味中才能发现其欢快和乐趣呵。

  晚上吃饭的时候,听孩子们说,要去看开批斗大会,张鸿远心中暗暗“扑腾”一声不由产生了一阵不安。

  批斗会对于张鸿远并不陌生。“三反”“五反”“四清”“整风”“批左”“反右”“斗地主批富农,打击反革命”等等等等,张鸿远不但见过那种场面,而且有时还亲自参与过。不过以前开批斗会他从来没有害怕过,现在听到开批斗会,不由联想到公社来人检查财经纪律的事儿。中央下发了《经济工作十条》,整顿财经纪律是一项重要任务,张鸿远虽然离开大队部快四个月了,但对四个月前吴培云送给他的检举信中提及的事儿有些惴惴不安。

  批斗会场就在离张鸿远家三十米远的高房。解放前红土崖村有两大财主:里头沟刘家是财不外露,吃糠咽菜,穿粗布衣,金银珠宝埋入地,人称暗财主;前头沟是修高房盖大院,穿绫罗甩绸缎,良田千倾,骡马成群,人称明财主。高房就是明财主家盖的仓库。红土崖一带以居住窑洞为主,偶尔也盖个配房,但真正能盖的起高大宽敞的砖木瓦房的人家,那肯定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土改以后高房收归集体了,此房建在坚固厚实的窑洞之上,存储粮食十分理想,又干燥又通风,但归公后由于年久缺乏维修,房子显得有些陈旧,夏天房里空空的,有一股阴森可怖之感。

  据村里人传说高房上住着大蛇。蛇为财神,保佑着明财主家吃不干穿不尽,而且张家之所以发了旺财,正是由于蛇以及蛇与一个非常特殊的女人有关系。

  据说万全老汉的爷爷,一个精干瘦小极有心计的后生取了一个身高马大、又丑又黑的女人,这么个丑媳妇不但公公婆婆瞧不顺眼,而且也为大伯小叔妯娌们瞧不起。不过天长日久人们发现丑媳妇有三个特别之处:

  一是从不多说话,更不会对别人说长道短,而且只知道做活;

  二是她男人对她百依百顺,两口从没有吵过架红过脸。万全老汉的爷爷是有名的浪荡鬼,娶亲前的日子里,寻花问柳,偷鸡摸狗,臭名远扬,可是自从丑媳妇进门儿,再没听说他还要爬寡妇的墙头,敲破鞋的门,村里的女人们都传说那丑媳妇长相不好看,身上却香白如玉,而且身上有一种自来的异香;

  三是每逢丑女人上灶做饭,锅里的饭总是吃不完,总是有剩余。为此,公公觉得奇怪,偷偷看她挖过的米瓮,那米面仿佛没少而且有增无减,于是就在丑媳妇进门的第二年,张家二十几口人的一应花销支出大权全交给了丑媳妇。过了三年张家富了,又过了五年,张家大发了,于是丑媳妇在全村人的心目中变得尊贵起来,人们尊称她为富贵大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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