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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陆川思考了半天,终于对米雅欠了欠身道:“为今之计,真的只有大小姐可以去找少帅说情了。”
米雅默然片刻忽然问道:“陆副官怎知他会听我的?”
“这……”陆川咬着这个字的发音几乎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见米雅微微一笑又说:“今日魏夫人来找我,也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你……”
“大小姐。”陆川几乎是劈头截断了她的话:“如今魏家的公子牵扯到了贩卖烟土的案子里已成定局,然而少夫人刚刚才怀了身孕,如果这时候惊动她恐怕会对她的身子不好。魏夫人得到消息先是去了少帅的办公室,我在门口遇到她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如果亲自去求少帅一定会吃闭门羹,这个时候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唯有大小姐你了。所以才会说服她先来找小姐的……”
米雅听他如此这般的一说,神情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她问道:“魏家公子的事情,你们查到多久了?”
“他用的是化名。我们也是今天在幽兰院逮到了人才知道那人是魏家的公子。”陆川老老实实地应答。
米雅“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问:“还抓了什么人?”
“还有……”陆川顿了顿也不知道该不该讲,抬眼又对上大小姐的眼睛,一咬牙只好说了实话:“还有两个幽兰院的妓。女。”
“所以……”米雅说:“这件事是闹得人尽皆知了,是不是?”
陆川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说:“是。”
米雅蹙眉,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声道:“这就有些难办了。”
陆川心中一坠,即刻叫她:“大小姐……”
米雅摆摆
手言道:“骑虎难下。陆川,你跟了我哥哥这么久,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他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动作,无非是希望将此事闹开,让大家知道贩卖烟土在这里是不被允许的,所谓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我想如果今夜抓到的那个人不是魏家的公子,公审恐怕就是明日一早的事情。”
陆川面有难色的道:“大小姐说的没错。当初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可是,这件事牵连甚广,不止是魏家,还有日本人,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可能,”陆川咬了咬牙道:“可能大小姐的日本友人也会牵扯其中。”
米雅定定的看着陆川,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陆川见她的表情有松动的迹象,心中不禁欢喜,却知道多说无宜,赶紧也起身告辞。米雅觉得累了,也就没再阻拦。只是陆川快要走出门槛的时候,米雅又突然叫住了他。
陆川觉得疑惑,转身看着她:“大小姐。”
“陆川。”米雅坐在原处看着他的眼睛,幽幽的说:“那年我被父亲罚跪在祠堂外一整晚的时候,你已经来到府上了是不是?”
陆川低头回想了一会儿说:“是。”
“嗯。”米雅笑了笑道:“我晕倒后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父亲,当时屋里没人,父亲问我在跪在祠堂前的时候有没有想通他为什么会给我这样的惩罚。我那时候嘴硬只说,没有。后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她说到这里把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放回了桌上又说:“其实我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罚跪,因为我所奢望的,是我今生都不能够拥有的感情。而那一次的罚跪只是父亲给我惩罚的一个小小的开始罢了。陆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谁?
陆川眼中的愕然一闪而逝,终究什么也没说,旋身去了。
米雅看着他离开,良久,樱唇边漾开一抹自嘲的笑意,心道自己刚才的话哪里是说给陆川听的?分明是在说给自己。
十五岁的那年秋天,因为养父的一句话,她和他一起收拾了些细软,煞有介事的手牵手跑了老远。那时候,精明的养父已经从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流中看出了端倪,眼看着“兄妹情谊”这样的借口已经瞒不住了。他们的之间的感情在大帅看来就如同青色的墨水泼洒在白色的丝绢上,污浊不堪,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两人同时失踪,自然很快就被发现。养父亲自带了亲卫队去抓人,回来之后把他们两个生生的分开,欧阳伊耀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关于那一夜欧阳伊耀直到现在都什么都没对她说过。她只知道自己跪在祠堂前面,看着银白的月光从松柏的梢头一路洒下来,倾泻到地面之上,四周万籁俱寂,她直挺挺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会有黑色的来自于地狱的藤蔓会从青石板的地面下面冲破而出,从她的脚踝开始一路缠紧了,到她的鼻尖,最后可以将她生生的闷死在当场。
她一定活不过今晚了吧,这个可怕的念头居然让她觉得激动万分,她浑身战栗着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胸中蔓延。仿佛七岁的那年,眼前的那场将她的全家烧死的大火,火光熊熊的倒影在她的眸中,她甚至能够听到远处的大火里传来的惨叫声,时远时近。她被乳母紧紧的抱在怀里,把她的脑袋按在怀中,可是她那样倔强的转过头去,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把那个画面定格在脑海中。
乳母在哭,她却没有。所以人都以为她被吓傻了,丧失了发声的能力。
其实,没有。
她不哭,是因为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一切如此寂寞,祠堂的长明灯陪着她一直挨到清晨,日光从祠堂的东边打下暗色的阴影,她再看着那暗影随着阳光的变化而移动,时间放缓了一切,然后养父的军靴便出现在眼前。他站在她的前头,那种压迫感笼罩在她的周身,让人窒息。
半晌,她听见养父沉声说:“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罚?”
她只抬了眼看着养父:“是我贪玩,求哥哥带我出去的。”
养父的眼神空前的冷,像是蕴含着北地的那座最著名的高山上终年笼罩不会消融的积雪,末了他老人家哼笑一声,甩手走了。
也就是那一年,她连欧阳伊耀一面都没有再见,便被养父送上了开往日本的邮轮,开始了孤身一人在日本生长的日子。
养父只托了一个他自己也从未见过面的朋友照顾。那人只是接了她到了租住的房子里,便撒手而去。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在日本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讲日语,吃了许多苦。没有信笺,没有问候。她明白,养父是要将她彻底的隔绝在欧阳伊耀的生长环境之外。
为了能够站稳脚跟,她苦练日语,嘴上起了水泡也没有停止,直到最后她每每从睡梦中惊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呓语竟然说的都是日语。终于开始熟悉周围的一切。可是她以为会忘记的,却日渐清晰,像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无法根治,无法缓解。
“此事牵连甚广……”陆川的话又在耳边回响,想到这里,米雅的眼睛习惯性的眯了起来。武田仲?据她所知,他不过是个在法国长大的古董商人,贩卖烟土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福寿膏,在沈家的时候,大房的太太婉盈没少抽,似乎这个东西可以将她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似的。可是抽完了呢?人生还要继续,痛苦不会减轻。
她这么想着,站起身来,一面往内堂里去了。
*
第二天米雅起了个大早。昨夜看魏夫人的脸色已然非常难看,若今天得不到一个关于这个儿子的消息,肯定是要捅到魏静姝那里。她那个嫂嫂从来就只知道哭,如果让她去求欧阳伊耀,不知道会让他心烦意乱到什么地步。
管家替她备了车子一路开到欧阳伊耀的办公室,那是一幢二层的洋楼建筑,红色的砖墙上爬山虎已经枯黄萎靡,墙角下,还有一些雪水的痕迹,反射着日光晶晶的晃眼。
陆川看到她眼前一亮,引着她到了办公室门外先进去通报,片刻即出:“少帅就在里面。”他顿了顿,忽然踏前一步,低声道:“为了这件事,少帅已经很不痛快了,大小姐一会儿进去,说话可要小心。”
米雅点点头,正打算进去,就见南边的转弯处走出一个女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穿着秋香色的旗袍裙,晃动着裙裾,姿态妖娆,远远的便有异香传来。
米雅怔了怔,陆川已经为她推开了门催促:“大小姐赶紧进去吧。”
她已经看清楚那个女人的容貌。米雅蹙眉眼风扫过陆川的脸,看他露出了极端不自在的表情,便明白了一切,随即走了进去。
她是初次来到欧阳伊耀的办公室,只见房间的北面放着黑胡桃木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码了许多书,另一面安放着两个黑色的沙发中间一个鸡翅木的茶几,书桌摆在最里头靠墙的位置,他身后是一副气势磅礴的泼墨山水图,欧阳伊耀正坐在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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