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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容窒了窒,仍旧不甘心地说:“就是他们害的!若不是他们一再与我们家过不去,女儿又何必着急?那乡下地方连个象样的人家都没有,也就柳家可以勉强入眼,又不会瞧不起我们这些流放的罪眷,女儿才觉得他家勉强可以配得。若早知道皇上无事,女儿又怎会看得上他家?!”
沈儒平这回是真的不想听下去了,直接站起身来:“你再埋怨也是于事无补的,就这样算了吧。再闹下去,你的名声就真的无法挽救了。万一老家的族人听到了风声,前来逼着我将你送去家庙,或是直接叫你自尽以证清白,你又该如何是好?我只剩下你一个骨肉,你难道还叫我再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不成?!”
沈昭容掩面痛哭,哭了半晌才道:“如今即便是我们想要息事宁人,只怕章家人也不肯轻易放过我们了。女儿如今落得这样的结果,除了嫁入宫中,还有别的活路么?!只有入宫才能救下女儿的命,父亲,您就发发慈悲,替女儿想想法子吧!”
沈儒平睨了她一眼,心头更加烦躁了。皇帝若是想纳女儿入宫,早就点头了,又怎会拖到这时?看来这个女儿是真的废了。他开始觉得,也许他该早日续娶一房妻子,不需要高门大户,只要是清白的书香体面人家,身子康健,容貌端庄,等日后有了能传宗接代的子嗣,沈家才再次有了希望。
沈昭容还不知道父亲心里转着什么念头,她如今见不到皇帝,无法向他诉说心中的委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可以自由进宫的大姑母沈氏身上。为此,她越发严厉地催促杜大去打通安国侯府门房的关节了,因为杜大迟迟不能成事,她开始怀疑,当初因为听说这人姓杜,让她想起了冤死的生母,就一时冲动将人买下,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还没等到沈昭容成功联系上沈氏,皇帝已经在朝上宣布了自己看中的皇后人选,正是李家二姑娘李瑶。至此,小道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的上等人家,开始向中等人家渗透了。众人一瞧,果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皇帝选中的是出身老牌勋贵、有着出众品行的名门闺秀,都没有了异议——就算有,在长时间的等待与猜测中也渐渐消退了。众人回过头来看,才发现这一切确实早有证明:李家刚刚在几天前孝满,如今要给家中的姑娘小爷们办喜事就没有妨碍了,皇帝能考虑得这么周到,实在是个知礼之人。
不过,皇后的人选无人挑剔,不代表事情就顺利解决了。既然正宫的出身高贵,那后宫总要添几个出身略差些的人吧?皇帝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只守着一个正宫娘娘。于是,在与年轻的小皇帝以及老辣的燕王讨价还价了三天后,朝臣们又赢得了一场胜利——有两家闺秀将会在皇帝大婚后的第三天入宫,成为妃嫔,其中一位是先帝老臣张家的孙女,另一位则是临国公府石家的庶女。
李家二姑娘代表着燕王等一众从龙功臣的势力,张家孙女代表着先帝老臣与一众文臣清流的势力,而石家的庶女,则代表着那群曾经服从或屈从于建文帝与冯家的权势、默认其权位的建文旧臣,从此真正臣服于新君座下,也为新君所接纳。
三方势力都感到很满意,当中尤其以石家这类人家最为兴奋。自打新君登基以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会被人秋后算账,但如今就不一样了。皇帝是个仁厚之人,既然接受了石家女儿为妃,就表示是真的不追究了。从前做过的一些不能见光的事也会自此被深埋于地下,无人知晓。等将来石家庶女在宫中生下皇嗣,他们就真的翻身了。
若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石家庶女是通房所生,出身实在低了些。但也没办法,他们一伙人都身份敏感,若不是石家还曾经为皇帝与燕王收集京中情报出过一点力,又与章家是姻亲,皇帝与燕王还未必肯接受他家的女儿呢。偏偏出身更高贵的嫡女又出自冯家女儿的肚子,万万不可能入宫的,冯氏手段厉害,屋里连个体面些的妾室都没有,只有一个通房是婆婆石章氏赐下来的,才生了个女儿,年纪又正好合适,只得拿她充数了。若是能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他们也不会选择这个庶女。张家的孙女是嫡出,还未进宫就被定下了一个宁妃的名号,而石家庶女却只被封为美人,地位差得太远了,若不能得到皇帝的宠爱,日后能发挥的效用实在有限。
这些人犹在那里为自家日后的权势斤斤计较,却不知道暗中早已有许多眼睛盯上了他们,就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好一举拿下。
皇帝要立后了,这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次有在位的君王迎娶皇后,大婚典礼自然不能马虎。不过,由于建文末年,国库与内库都有了大幅亏空,加上建文“逃走”时,又曾放火烧宫,皇宫有多处宫室被焚毁,新君至今还只能在大殿侧面的一处宫院起居,未能搬入他曾祖父、祖父们做皇帝时曾居住过的宫室,而要举行大婚仪式,自然不能在侧宫将就。哪怕是皇帝再三说,天下初定,不该太过靡费,宗人府、礼部与宫内二十四衙门也不可能答应只办一个简单的婚礼的。于是,经过朝上朝下多日商讨,朝臣们才勉强与皇帝达成了协议,决定将仪式的规模减小,但程序不改。婚期就定在十月中旬。
李家二姑娘已经被家人恭送进了家中一处新整修的小院。这里景致极好,房屋精致,原是燕王妃李氏在家时住过的地方,经过重新翻修,正好用来给侄女待嫁。等到李二姑娘出了门子,这处小院就会被家人完全封存起来,不再有别人入住,以示对“皇后”的尊敬。同时,燕王妃也以男方长辈的身份,主持了六礼中的几个仪式,并且送去了几位在宫中当差多年、熟知宫廷礼仪常识的嬷嬷。她们将会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教导未来的皇后一切需要的知识,好让她入宫后马上就能承担起一国之母的责任来。
这几位嬷嬷,都是先帝元后常氏曾经用过的旧人,最是可靠不过了。
同样的待遇也发生在张石两家身上,京城上下翘首以待,就等着看一场开国以来首屈一指的盛事。连先前曾经一度沸沸扬扬的沈柳两家毁婚官司,也无人再关注了。
一日,李云翘忽然和丈夫两人带着柳玦来到了南乡侯府求见。
明鸾带着老张出面去见她,问:“你怎么又来了?可是又有事要我们家帮忙?先跟你说清楚,若是太过分,我可不会答应!”
李云翘苦笑了下:“放心,不会叫你们为难的!”她指了指呆坐在侧的柳玦:“我听说他兄弟就在你们府上住着,就把他带来了,请他兄弟把人带回去吧!”
明鸾看了看柳玦,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不肯放他跟柳璋回来吗?怎么今日又改了主意?官司怎么办?难不成要我们替你去打?”
李云翘恨恨地道:“还打什么官司?!上头发了话,让应天府草草结案,叫我看在外祖父母的份上,手下留情!我倒是想留情呢,可我母亲的仇又有谁能报?!若不是为了沈家父女,那杜氏又怎会杀我母亲与哥哥?!如今我满门皆亡,要看外祖父母的脸面,那谁又顾得了我亲祖父母的脸面?!”
明鸾有些吃惊:“怎么?皇上发话了?先前他不是不管的吗?怎么这时候又插手了?!”
第四十九章 清醒
李云翘冷笑道:“还不是因为他如今定了一后二妃,却没给沈昭容留个位置,觉得对不起舅舅家么?他要是乐意,大可以把人收进宫里去,由得她在宫里搅风搅雨,然后让朝臣勋贵逼得赐了毒酒,倒还一了百了呢!他不肯戴那绿帽子,又觉得对不起人,就要我忍让,凭什么?!悼仁太子妃的脸面早被先帝踩在脚底下,满朝文武、宗室勋贵,就没一个敢抬举她!连他这个亲生的儿子也不敢追封一个正式的尊号,什么时候她的脸面已经超过了我李家嫡支的性命?!”
她正在气头上,说话难免有些冲动,听得老张在旁双眼圆瞪,好象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明鸾在这方面本就不怎么在意,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听了她的话后,也觉得皇帝有些过分了。
李云翘告状,又不曾说谎,只不过是将实话说出来,给自己和柳玦这两个受害者出个气罢了。就算沈家名誉受损,那也是沈儒平与沈昭容父女二人作孽在先,怎么能反而让受害者让步呢?如果觉得自己没有娶沈昭容,是对不起她,那就另想法子补偿好了,为什么最后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受害者?
不过明鸾还不至于当着敌友身份未明的李云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