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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
她把求和书还给他。
燕云城主不答应?
使节急得三魂七魄都飞了,却不敢说什么,只敢匍匐着,用一双膝盖骨爬过去接了。
“本尊愿意接受他的求和。”
“多谢城主。”使节喜从心来。
“但是要签协议,叫他到本尊的大营里来签。”
听了这句话,使节得心又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不来,就不要签。”
“那……”使节唯唯诺诺地抬起头。
她很痛快就捏碎了使节最后的希望,明白地告诉他:“那不签,本尊就继续打。”
琰帝居然只带二十来位随从,亲赴燕云军的大营。
“陛下请慎重,千万不要去。”安公公“唰”地都跪下了:“陛下此去,犹如羊入虎穴,凶险异常啊!”
聂玄回眸一笑,飞目流光异常:“你说朕是羊?”
安公公瞬间惶恐,连忙磕头:“奴才该死,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冷冷看着他磕头,捂一捂右边胸口,那里旧伤未愈。皇帝只冰凉问他:“孩子呢?”
“回陛下,奴才藏得好好的。”安公公稍微抬起了下巴:皇帝此番亲来议和,一并带来了那个李纯柏的孩子。
“好好藏着。”皇帝嘱咐着,然后自己咬了咬薄唇,随即开怀笑了起来:“说不准啊……朕从燕云军里回来,会决定把孩子还给她。”
“陛下——”安公公焦心地注视着皇帝,此时此刻,他心里万分的憎恨这个女人——在安公公心里,他觉得李纯柏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把皇帝害得很惨。
“陛下此去多加小心,奴才恳求陛下能恩准奴才同陛下一道去燕云大帐。”
皇帝闭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安公公一直紧张地盯着皇帝的唇,等待着皇帝开口,他的心一跳一跳。
皇帝的嘴唇终于张开了……
“你话太长。”皇帝幽幽地说。
安公公一怔,双臂前舒,前额又重贴于地面上:“恳请陛下恩准奴才同去——”
“不恩准。”皇帝干脆利落地回绝了他。
他自己带着二十个侍卫,去了燕云大帐。
燕云城主居然为琰帝准备了一席歌舞,歌姬们穿着窄紧的绿裙,曲线毕现,玲珑有致,犹如一株株摇曳的柳枝,多情而妩媚。
聂玄却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些舞姬,他一个人坐在下首角落里,低着头喝闷酒,只有偶尔会扫两眼前方。
前方是成左右排开的两行燕云悍将们,大声喝酒,大声劝酒,大声交谈,抒发着痛快淋漓。
而正中被他们拥簇着的,是高坐在最上头的李纯柏。
她微微注视着大家,时而微笑,时而颔首。手里还勾着一坛酒,她不像部下们那样拿碗喝,而是直接扬头就灌。
常有烈酒飞溅在红裙之上,宽大的裙裾犹如怒发的赤花,瑰姿艳逸 ,令人过目难忘。
看聂玄两眉紧锁,双唇紧闭,燕云城主在高处大声呼唤: “陛下——”
妖媚的男子,笑盈盈抬起低垂的头,向她飞一个眼色。
“可喜欢这歌舞?”她跷着右腿,弓起膝盖问道。
聂玄凤眼的尾角上挑,继而又眨了眨,含笑回答她:“不喜欢。”
“呵呵,我们燕云人,打西北黄沙里生根,没有陛下这里的江南温暖,纵然学起这边的舞蹈,也还是粗狂。”一抱拳拱手:“陛下多担待!”
聂玄左歪着脑袋,勾了勾右嘴角,似乎思考了一会,眼皮一挑:“朕要亲自来歌一曲。”
喧哗的帐内不约而同的寂静下来。
“哈哈——”李纯柏先豪爽地笑了数声,然后慢慢转成温婉的笑:“那……本尊洗耳恭听。”
聂玄不继续睬她,自己跌撞着站起来,步伐摇摇晃晃走到中间,带着浑身的酒气。
突然弯腰,似搀了一跤似的往下倒——快触着地了却又没倒,他的手指轻易一勾一夹,就挑走了一名乐师的筑和竹尺。
又踉跄回到座位上,身子一旋半倚了下来。他左手按着弦,右手执竹尺,击筑而歌。
却是琰地方言,坐中除了李纯柏,无一人听得懂,只能凭着歌声的悲亢激越,猜测其中深意。
除了李纯柏。
她可是自小长在江南的花柳巷里。
她脸庞上的神情,慢慢凝固了起来。
这聂玄,竟唱挽歌!
而且唱的是丈夫给先一步逝去的发妻的挽歌!
燕云城主强压怒火,把他的这首歌听完。
琰帝倒是唱得动情,眉梢常勾,眼角时挑,两只桃花眼似雾非雾。
来这里,他还穿紫衣。歪歪斜斜靠在墙,敲着筑,犹如云楼半开壁斜白,嘴唇上自泛起笑意,微睇绵藐,无意间常常瞟她一眼,三魂里夹带七魄。
他不似赵咫遥清魂销骨 ,邪态一出却也是另一番孤傲卓绝。
燕云城主只是手搭在扶手上,至始至终保持着微笑注视着他。
等他唱完,等他深深吸一口气靠在墙上。
燕云城主忽然从宽大的袖子内抽出一只卷轴,手一挥一扬,长轴于其面前尽展。
“陛下,签协议了。”她莞尔笑道。
靠着墙的人,又自斟了一杯酒酌了,手复垂下:“朕要只同你一个人签。”
“聂玄你——”
“阿简!”李纯柏呵斥住跳起来的阿简。眼帘垂了一下:“你们先出去。”
“主公……”阿简还要说什么,却被老槊一拉:“够了,够了。”
他撇了撇嘴,眼睛还是不住瞅李纯柏,不能克制的担忧。
诸位骑主都拱了拱手,躬躬身子,退了出去——除了阿简,是被强制拉出去的。
帐内只剩下两人。
一个是雄霸一方的燕云城主,一个是君临天下的琰国帝王。
“陛下,签协议了。”李纯柏又重复了一遍。
人走了,聂玄却还保持着姿势靠着喝酒,就是不动,一边喝一边问奇怪的语调说:“今天天潮,你说话这么大声,不怕伤口扯着疼?”
上次那场仗,燕云城主左肩中枪,肋下呗直接戳穿——那一枪可是琰帝亲自刺进去的。
李纯柏不想去想,但是聂玄一提,她一直在痛的左半边身体就控制着自己的大脑,去浮现当日的战役。
那是两军首领相持时的骇人场景。
琰帝长枪一挺,她身子一躲,心口及时避开,肋下却不可避免的被戳穿。然后,她起手一扬,想都没想就劈下,将琰帝的右肩劈开一个大口子,整个刀刃都剁进去了他胸里,纵是刚强男儿,他也顷刻昏厥……
回忆到此打住,她颔一颔首,淡散而道:“那怪不得陛下要灌烈酒解疼。”
神情自若注视着聂玄,仿佛那只是他捏造出来的疼痛。
聂玄却猛然起身,三两步急速朝李纯柏走进,来势汹汹……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写得越来越没趣了,留言越来越少了= =#
38
38、协议(下) 。。。
“你什么条件?”聂玄提笔发问。
“你割让西北怀来,永清,安昌,项尖,堂葵五城,赔偿银两一百八十万两,然后……”李纯柏清晰目睹着聂玄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角弯下。
他闭眼安静的样子,令她心里突生恻隐之心。
便把“岁岁纳贡,朝朝称臣”的话默默咽了下去没说,改口道:“然后,我燕云与琰国,二十年内不再战。”
聂玄没有出言答应,猛然睁眼,锐利如蛇。他头一动,两侧的发丝皆朝内偏过来,正好遮住双颊,显得脸型狭窄修长。
直露出魅惑的凤眼,高挺的鼻梁,抿起的嘴巴,和那唇角的几抹邪气。
他忽然提笔疾书。笔走龙蛇顷刻写完,然后把笔往地上一丢。
“劈啦”笔被摔得一响,就好像干柴烧烈火,火芯子陡然炸开。
李纯柏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那地上的笔。
却听见身旁的人笑了几声。
她抬眼,见他侧低着头,却冷眼挑起看自己:“你赢了?”
几丝仇恨,实在是很容易听得出来。
他忽然自笑:“不过区区半年的仗,你和朕都要用数年来恢复。”
他说没有赢家。
坐着的女人很淡定的看着站着的男人,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她连眼珠都没有丝毫转动。她平缓而清晰的吐出:“如果,本尊有一个更快恢复的办法呢?”
“哼——”聂玄的头更偏三分,彻底不去看她:“朕可不想去打天狼。”
“本尊诚心相邀,你都不去?”
“你打下朕的半壁江山,这叫诚心?”聂玄突然回头,长发半遮半掩住脸,模糊了笑颜,变得意味不明。
李纯柏觉得,这笑容似乎想勾着人跟他一同沉沦下去,沉到莽莽荒野霎,让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归于悄无声息的灰暗混沌。
她可不想这样。深吸了一口气:“本尊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要知道……你杀了我的孩子。”
“你杀了我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