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前他叫我二娘,如今他一声声地唤我孟姨,真刺耳,那声音真刺耳啊!澈儿,你已经十岁了,该明白了。为了娘,为了你自己,澈儿,你要把他比下去,你要从他手里夺去萧门。澈儿澈儿,娘只有靠你了!”
“澈儿澈儿,不要让娘再看到他!”
“……”
萧泽猛地张开眼睛,明明仍是一片黑暗。但眼前却总有两个相拥的影子。女性美丽的脸轻轻搁在稚嫩的肩上,手臂把小小的身体抱得死紧,那孩子却似未感觉到疼痛似的,一张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相衬的冷漠。
那张脸从孩童蜕变成少年,长成青年,那冷漠却再未褪去,仿佛已经深入骨髓了,连扯起唇角笑一下,或是瞪视一眼这样的动作都不能。
头突然疼了起来,非常的疼,那种像要裂开的疼痛折磨得他捧着头弯下腰,半跪在地。
——“药性相斥!”
“别慌!许迟,楚公子,你们压住萧儿的身体,压紧点,不要让他动一下。楚夫人,劳烦你把我的银针拿过来,全部。”
轻轻拭去萧泽口中流出的血,韦月城屏息,稳稳地将最粗长的银针一根根扎进萧泽头部的大穴。
萧岳固定着萧泽的头,不让他因为疼痛而有丝毫动弹,否则韦月城的针稍有偏差,萧泽不死也废了。但看着平素桀骜飞扬的儿子如此面无人色,萧岳只觉自己也似能亲身感受那种疼痛,那种据说是像要把灵魂撕开的痛。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逃开,像兰尘一样,不看不听,只在清园里默默地等他回来——
那总是笑得温柔的人大概不知道吧。他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她倾诉她的恨,他甚至亲眼看到过。不是直接在他面前,而是她转过身去,他看到她的手攥得紧紧的,连指甲刺破了掌心出血了都不知道,连躲在帏幕后的萧漩看到她的脸后吓得摔倒了都不知道。
爱之深,恨之切!
这是兰尘说的,他明白但始终不能理解。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在了,不是像洛阿姨吐着血倒地的那种不在,而是走了,独自离开南陵了。为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还有个人会温柔地抱着他,温柔地对他笑,温柔得和对她亲生的孩儿一样,那就是母亲!对他来说,她就是母亲!
可原来不是,不仅不是,还是深恶痛绝的对象!
呵——
“……公子……”
“你在不安吗,公子?”
“原来公子也是有求不得的啊!”有人轻笑着叹了一声,声音清清浅浅的,像初秋吹过水面的风。萧泽不禁凝神,果然听她又道:“不过这也没什么,至少没有跌入怨憎会的深渊里去。”
“能这样才算好!就算他们不爱你。但是你爱他们,你爱爱着他们的你,所以被人弃若敝屣又如何呢?人只要珍惜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好了。说起来,这世上又能有多少属于自己的东西?”
——窗外再度晨光明媚的时候,韦月城终于舒了口气。
没事了,萧儿没事了!
心情一放松,顿时觉得全身无比酸软,她靠在旁边的榻上,疲累得连胳膊也不想抬起来。这时,一杯热腾腾的药茶递到她面前,韦月城一边向许迟道了谢。一边接过。
“我来看护公子,你去歇会儿吧。”
许迟淡淡地走到萧泽床边坐下,他跟韦月城一样俱是两天两夜未眠,但仗着内功深厚,他的精神还很不错。知道即使萧泽现在已脱离危险,但韦月城仍不会放心,他便亲自看护。
想了想,韦月城点头道。
“也好。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反复的。再过会儿,楚公子他们就可以来接替你了,你不要再扛着了,也去休息吧。”
“我知道。”
“哦,对了,如果我爹回来,要他一定先来找我,不许擅自去找岳的麻烦。”
“老爷子恐怕会憋不住。”
许迟淡淡陈述事实,韦月城想了想,道。
“那就告诉爹,若不按我说的,便至少一年不许他上麟趾山。正是多事之秋,泽儿中艳雪剧毒固然让人生气,但这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到许迟点头答应,韦月城这才安然喝完杯中茶水。许迟在其中加了安神草,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目送韦月城走入侧室,许迟垂眼看看萧泽。呼吸较先前平稳了许多,也没有再冒汗了,只待余下的毒素再淡去三分,应该就可以清醒了。
敏锐感觉到的异样惊动了许迟,他警觉地抬头看去。门被推开了,轻而有力的脚步声传进来,许迟猜到来人是谁了。果然,下一刻,转过帏幕而露面的人便是萧岳。
许迟转回头,萧岳在床前停下。
萧泽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终于不再那样骇人。同样两天两夜未眠,萧岳却似比一直守在跟前的许迟还要疲惫。
顿了顿,他问。
“泽儿是没事了么?”
“嗯。”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
“你也知道艳雪的毒难得清。可能要到下午才会有醒来的迹象。”
“……真的不会留下什么影响吧?”
“不会。”
“……”
萧岳再无话可问了,月城先前已经说过大致的情况,中间虽有惊险,但治疗总体还算顺利。而瞧刚才的情形,月城显然是对萧泽的治疗结果极为放心,才会离开去休息。
看看萧泽,再看看低着头的许迟,萧岳想起刚才在窗外看到的那简简单单的情景。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现在,真的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迟,泽儿——就劳烦你了。”
“没关系。”
许迟抬头瞟了萧岳一眼,似是觉得奇怪。他们是老相识了,出身名门大派的萧岳多礼,他是知道的。但他们之间,萧岳以前可从没“以礼相待”过。
感觉到许迟略带疑惑的视线,萧岳的眼色深了深,他一转身,离开了房间。
前夜终于还是去见了匆匆赶来的月城,也许是悬着萧泽的关系,他们只是看了一眼,月城什么也没问。
“门主。”
洛渠从对面直接跃过莲池,呈上两样东西。
“这是……三公子的剑与发冠,渔人在距离古渡七里处捞到的。”
呆立半晌,萧岳木然接过那柄无鞘的宝剑。
“……一起?”
“不是,在两处,相距甚远。剑冲到浅水处,发冠是被渔网勾到。”
“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
萧岳握紧了剑柄,这是萧漩八岁开始习萧家剑法时他依循家中俗例亲自为儿子挑选的,华美而冷冽,萧漩分外爱惜。他甚至不常用,别人多认为萧三公子性情风雅,更喜用扇,但萧岳看到过儿子练罢剑法后坐在一边细致擦拭剑时的神情,那是舍不得。
如今,这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叫人继续找,往下游去,增加悬赏金,但有任何一点线索,均重赏!另外,现在可以对飞云山庄施压了。记住,这力度要把握好,绝不能触到那位的鳞。”
“我知道,门主放心。呃——少主,可好转了?”
“现在还没醒,不过没事了。”
洛渠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看了看萧岳,拱手要他注意休息后就转身大步离开去布置人手。
捏着宝剑与发冠,萧岳独自站在清晨明媚的秋阳里,看着走廊蜿蜒的孟夫人所住院落的方向,心中悲慨情绪激荡。
毁了这个家的人到底是谁?
每个人都好像有自己坚持的理由,结果,每个人都伤了一身。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想去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了,他只想他的儿子们都回来,回来再说。
如今,萧泽可以保得平安,可是萧漩恐怕真的——已凶多吉少……
这天下午,连日阴霾的萧门终于有了一丝活气。
西院传来好消息,萧泽醒了!
上迄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诸堂主,下至普通丫鬟仆妇,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场兄弟之争根本就没结束,但萧泽无事,还是让众人安心不少。萧门毕竟是江湖大派,门主又刚刚成为武林盟主,这节骨眼上若少主因内乱出事,那是大不妙。
身体被毒素侵蚀得还是很虚弱,不过精神看着倒还行。与韦月城、许迟打过招呼,萧泽便直接问起了萧漩。
“生死不明?”
萧泽大惊,若非身体全然无力,他只怕就要爬起来了。
“怎么会?当日他身上并无大伤,那儿的雍江水也并不湍急,三弟水性很好,他自己跳下去不是为了逃开么?”
“看着是这样,不过听说捞到了他的剑与发冠,而且洛渠当天就带人严查雍江两岸,却一点踪迹都没有。看那时情势,他本不会预计到要跳水逃生,要找人接应,照说总该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皱紧眉头,萧泽回忆一遍那天情景,但无所发现,他试着动动胳膊,竟是仅能勉强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