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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过不去。
路上碰到了光着脚背着破旧书包前来他们刚刚经过的小城读书的小孩子,那小孩子小脸脏脏的,看到南烈燃的车大吃一惊,然后就很好奇地睁着眼睛看着他们。
南烈燃下了车,整了整衣襟,摆出一副拿来哄疗养院的小孩的“和蔼可亲”的表情问他这个一看就是当地人的小孩。一问才知道,这里距离他们要去的山村还要十几里路,路根本就是不通的。不要说车子,就是没走惯山路的普通人也不好过去。
意思就是那车子是肯定过不去的了。
贺晴晴坐在车子里,隔着车窗和面纱看到那小孩子光秃秃的脚,连鞋子都没穿。脚掌还被碎石头划破了,伤口处有血迹,小孩子也不包扎一下,看来是习以为常了。瘦小的身上穿着破旧的军绿色的大衣服,那衣服有着大出小孩一只手掌那么长的衣袖——显然是大人的旧衣服给小孩子穿的。
她如今脾气性格已经与以前有了许多的改变,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不由得就恻然了。
摇下车窗拿了刚刚在小城里买的一些牛奶和水果,准备随身吃的东西,又从南烈燃一路上过收费站准备的零钱拿了一些出来,伸出手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小孩子怯怯地过去,她就将这些东西拿给那个孩子。
那个小孩子做梦也想不到能得到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十分惶恐,红着脸连连摆手不敢要。
贺晴晴干脆拉开车门,下了车,拉起他脏脏的小手将东西塞到他的手上和怀里去。
小孩子嗫嗫着说谢谢,贺晴晴摆摆手。
小孩子一手抱着这些天赐般的食物,睁着圆圆的湿漉漉的黑眼睛,脏脏的、红红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害羞的笑容,竟然——抬起另一只手在耳边给她敬了个礼!
这么稚气的举动,这么天真的笑脸,让贺晴晴黑色面纱后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目送着那小孩子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食物,一脸犹然不敢相信般的幸福的表情,贺晴晴站在车前有些怔住了。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委实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曾经的世界,是阳光明媚,华光流转的。
那些卑微的,渺小的,在她眼里如同蝼蚁般的,人和事,她并没有接触过。
只有当她落难以后的那半个月,她才真正尝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知道了金钱的可贵和可怕。——没有钱,也许就会活活饿死。而也许,一块钱就能救活一个人的性命!
然而,毕竟那些都是隔得很远的。
唯有这为了寻访医治自己的方法,这一路上,她才真正看到了所谓的民间疾苦!
其实她以前所有去旅行去度假都是去的国外繁华如纽约,优美如普罗旺斯,很少去国内那些偏远的地区。
结果这一路上,越是到偏远的地方,她越看到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原来的忧愤、憎恨、惊怒也渐渐没有那么强烈得撕心裂肺的程度,抑郁症也没有那么糟糕的地步——只因为,当她觉得自己已经万分不幸的时候,看到了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连抱怨的机会也没有,也从来不抱怨。
这一路上,她看到了许多,也仿佛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
从最初的震惊、不可思议,到后来的难过、叹息,再到说不出的忧伤和感触,她仿佛经历了百年那么久。
她好像看开了很多——缘起缘灭,恩怨情仇。
只是,她依然不原谅南烈燃。
南烈燃带给她的伤害和痛苦太深,有些事情,看似能看开,可是真的一想到那与自己无缘的夭折的孩子,还有这张令人惧怕的不敢看镜子的脸——她原谅不起来!没有办法原谅!
南烈燃看着她怔怔地目送着那个小孩子的背影,心里万般复杂的情绪,一时酸涩难当,不知从何说起。
贺晴晴,到底是不同了。
而他,也跟以前不同了。
贺晴晴在那里惆怅地站了好一会儿,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
她黑色的秀发在风中轻轻飘动着,衣袂也轻轻飘动着——如果不是她的脸,光看她的背影与风姿,任谁都会觉得这是无比的大美女才是。
南烈燃看了,又是一阵难受。
过了一会儿,他才走过去,低声对贺晴晴说:“上车吧。”
贺晴晴并没有抬眼去看他,默不作声地低下头,用手弄了被风吹乱的面纱,低着头在南烈燃为她开门后上了车。
南烈燃随即也上了车。上车后,他很想对贺晴晴说些什么,可是贺晴晴转过头去,就如同这一路上一样,对他根本不理不睬,当他是空气。
南烈燃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却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沉默得近乎痛苦中发动了车子。
只是这路确实是过不去了,再走也是枉然。
南烈燃无奈,只能将车倒转开回去,开到之前他们还能找到下榻的地方的小城里,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将车停放在那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贺晴晴改而转坐当地的小小的那种拉客的车子坐了过来。
一路上颠簸不已,南烈燃担心贺晴晴会受不了,要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着。
但是贺晴晴坐着离他远远的地方,仍然不要他碰一下——一点肢体接触都不行。
南烈燃忍了下来。
从C市到云南的这一路上,她不让他碰,他就不碰她。现在也不例外。
但是没过多久,贺晴晴开始趴着车窗呕吐出来,身子骨实在娇弱,受不了这么厉害的颠簸。
穿着当地少数民族服装,晒得黝黑黝黑的年轻司机见多识广,对她戴面纱倒也不以为意,见她呕吐还习以为常地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贺晴晴的回答是呕吐得更加厉害。
南烈燃再也坐不住了,拼着贺晴晴对他的白眼和怒目而视,也要坐到她的身旁。将她的面纱抬起一点来,拿纸巾给她擦脸和擦嘴。
贺晴晴呕吐得晕头转向的,却依然趴在车窗上,一面呕吐,一面头也不抬就对着伸过来的纸巾,“啪”地一下就打掉他的手。
南烈燃脸上僵了一下,却是抿了抿薄唇,一言不发。默默地将纸巾塞到她的手里。
贺晴晴拿着纸巾,头伸出车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又一会儿,贺晴晴吐得身子都软了,没有力气,扶着那旧旧的车窗眼冒金星了。
南烈燃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讨厌我,不让我碰也好,但是现在事出无奈!
他也不管贺晴晴的挣扎了,硬是把贺晴晴抱过来,抱到自己的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先是细心地用纸巾给她擦了擦嘴,然后打开随身带的一瓶矿泉水给她喂了一口。再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让她好受一点。
那个冷酷暴戾的南烈燃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如果让那些看到他就发抖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贺晴晴被他几乎是强制地抱过来,让她半躺着,头枕着他的腿。她的脸一贴到他裤子下的温热肌肤,她就要推开他,站起来。
但是南烈燃按着她不让她起来,她本来还挣扎推拒,可是慢慢地实在受不了这难受的感觉,就干脆撇过头,也不去看他,只闭上眼睛,暗暗希望这一路赶快过过去。
只是,两个人挨得这么近,彼此都能闻得到对方身上特有的气息,听得到对方急速的心跳声——即使是讨厌,即使是憎恶,可是心却因为这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而变得跳得飞快!
贺晴晴吐得一塌糊涂,人也晕沉沉的,恍惚间感觉到了他的气息——野蛮,强势,冷酷,可是在这一刻,在这通往不知道结果会如何的寻医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令她怨憎的人,这讨厌的气息,竟然让她有一丝丝的安定的感觉。
南烈燃感觉到她的眼睛睁开,长长的睫毛擦着他腿的肌肤,痒痒的,两人挨得那么近。
他僵了一下,然后继续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哄小孩一样。
这么讨厌的人,这么恨的人,可是这一点温柔……竟然能让她觉得安心。贺晴晴不想再想下去,这一切,就当是个梦吧!
她只能这样催眠自己。
伏在他的膝盖上,她因为惶惑而睁开的眼睛又慢慢地闭上了。
而坐在那里,腿上伏着贺晴晴的南烈燃,眼中的神色却更加复杂万分。
他轻轻地帮她拍着背,用手指顺着她的乌黑发丝,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一幕幕曾经想忘却不能忘的记忆——
在她与林逢私奔前,也曾有过的短暂的甜蜜和温柔。
那时,他将她小心地抱起来,放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坐着,耐心地给她梳头。
从来没有帮人梳过头的他,甚至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温柔的事的他,修长的手拿着梳子,从头顶到发尾,为她一梳到底,乌黑柔滑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