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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和好(上)
阿苒整整一天都没和谢澜曦说话。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在谢澜曦没有变回小谢之前,她绝对不要不理他。
谢澜曦也在和阿苒置气,只不过他做得更绝。既然连阿苒都不要他,他干脆不吃饭,也不喝水,甚至连皮袄都不披上,只是随意的系上中衣,懒懒的斜倚在兽皮铺就的软榻上。少年长发如墨,白衣胜雪,可神色却十分憔悴,退去烧的脸白得有些吓人,连好看的嘴唇也干裂得不成样子。
阿苒既恨谢澜曦不顾及小谢的身体,又觉得他现在落寞的模样十分可怜。她在心底问自己,若是一开始她遇见的是这个轻佻倔强的少年,她会不会像对小谢那样对他呢?
阿爹在同意抚养小葫芦之前,曾经问她:“现在小葫芦之所以在她面前温顺,是因为它喜欢阿苒,也想让阿苒喜欢它。可如果有一天,阿苒发现小葫芦会攻击或者伤害别人,哪怕它只是出于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的领地、自己的孩子……那时候,阿苒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她清楚的记得她的回答:“当然不!阿苒不会让它随便攻击人的。”
阿爹笑着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阿苒,小葫芦和我们不一样。它就像刚出生的小婴孩,什么都不懂,饿了就想要吃东西。在它饿极的时候,即使你和它再亲密也要小心,不要让它觉得你想抢它吃的,否则它一样会攻击你。若是阿苒,你会么?”
她似懂非懂,可还是说:“阿苒不会,就算我再饿,也愿意把吃的分给阿爹和阿黄。”
阿爹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接着道:“小葫芦和阿黄也不一样,阿黄是猎犬,山下的人看到了,不会觉得有很大的威胁。可小葫芦将来要是长大了,即使它不攻击人,只要出现在人面前,别人就会想要攻击它。”
她有些不理解,仰着头问向面前高大的男人:“小葫芦没有做坏事也要被攻击吗?”
阿爹笑得有些无奈:“人就是这样,对那些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或者野兽,会想着抢先一步除掉它。小葫芦和雪狼老虎一样,都是猛兽。强大凶残是它的本性,这是它在山林里生存的优点,也是它无法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原因,”他认真地看着女儿,语重心长的说,“所以阿苒,如果你决定要救它,就一定要想好,小葫芦将来可能会伤人的。”
那时的她并不能完全明白阿爹的意思,只觉得小葫芦没有娘很是可怜,她哭着说:“可是小葫芦现在并没有伤人,它那么小,连眼睛都没睁开,你不能因为那些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许它活着。阿苒想要小葫芦,就算是有缺点的小葫芦,阿苒也愿意照顾它。”
阿爹又说了什么呢?她有些怔忡,大概是时间隔了太久,有些事都开始从记忆中渐渐模糊。她神色复杂的望向软榻上的少年。这张软榻是阿爹自己做的,最下面压着的那张兽皮还是她亲手猎的。阿爹将软榻放在了凭窗的位置,可以让她夏天的时候歇在上面透透风。
火炕建在屋子东头,软榻在西头,谢澜曦腿脚不便,连下地都需要人搀扶,她不过去厨房做了顿饭,回来时正好看到这家伙站立不稳跌倒在软榻上。他明明很羞恼,却还是趾高气扬的从炕上爬了起来,端正着姿势做好,仿佛君临天下的皇帝正坐在自己的宝座上。
有那么一刻,他的坐姿端庄优雅,和她的小谢重叠起来,让她几乎无法分辨。可没多久,终究是没藏住本性,他又恢复到懒洋洋的模样,靠着软榻软软的滑了下去。
其实他俩还是很好区别的,阿苒这样想着。
她清楚的明白,当初自己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小谢才出手相救的。也许在最初的那个夜晚,在梦里呼喊着阿娘的少年,并不是小谢而是他。她是因为怜悯着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对他好,才决定和他做夫妻,无论他是谁。
眼前的少年与小谢双魂一体,如果把小谢看成是谢澜曦的优点,而他看成是缺点,那么,就算她再喜欢他的优点,也应该尝试接受他的不足。
谢澜曦眼睛看不见,身体也还虚着,若换成是她,突逢大变,也许早就心灰意冷了。看他现在赌气的模样,分明还像个孩子……阿苒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难道要和他一般见识不成?最终伤害的还是小谢。
阿苒将炖好的骨头汤重新热了热,端到桌上,轻声道:“我炖了点骨头汤,好歹吃点,对你身体好。”
她向他服软,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什么谢澜曦却觉得自己心中越发委屈,他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耳朵却在竭力捕捉她的一举一动。
阿苒摇了摇头,将炕边上的小几子抱了过来,摆在谢澜曦面前。又将碗与汤匙放在几子上,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接着道:“我知道你是故意作践小谢的身体,因为你在生我的气。昨天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谢澜曦整整一日滴水未进,此时闻到由远及近的小葱骨头汤的香气,早就饥肠辘辘,险些把持不住。但他宁可饿死,也不愿轻易的原谅她。当然,在他心中,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京里多的是比她高贵,比她温柔,比她美丽的少女。那些女人成群结队的哭喊着跪求他轻薄,他还不愿意呢。能被他亲吻,已经是她天大的荣幸了。可她居然没有感恩戴德,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打过他的脸!
谢夫人再愤怒,也顶多朝他扔了个花瓶。
所以都是她的错,谁让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他忿恨的想着,她必须要跪下道歉,哭着恳求他的原谅,他才会勉为其难的给她一个机会,允许她喂他喝汤,让她将功补过。
阿苒看着他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好容易平息下来的怒气又涌了上来。她都退了一步低声下气跟他道歉了,他难道不应该也退一步?她强忍着把碗扔在他脸上的冲动,咬着牙勉强劝道:“可是你和小谢既然共用一个身体,你作践他,不就是作践你自己?”
谢澜曦忍不住冷笑着回嘴:“我作践我自己,关你什么事?”口里虽是这样说,他心里却想道,若是她承认她也关心他,哪怕不是像关心阿顽那样的纯粹,他就能原谅她。少年的耳朵竖得高高,心里又紧张又有些害怕。他生怕她会像之前那样,用简单的善恶将他钉死在几近绝望的深渊。
26 和好(下)
阿苒怔了怔,道:“那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谢澜曦并不回答,只是转过头,整个人伏在窗台边,将下巴搁在双臂上。他身上的中衣衣摆短了一截,撕下来的布条被用来缚住双眼,仅仅在脑后随意的系了一个结,雪白的麻布隐没在如瀑的长发中,顺着纤细的背脊长长的垂了下来。这使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单薄可怜。
阿苒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小谢的温和矜持与他的轻佻倔强交织成一片,最终化成那绵密温柔的亲吻与爱抚。她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她去确认他的出现,她几次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
她居然问他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谢澜曦的嘴角微微一撇,他根本就不屑去回答。
真是可笑,她都不愿意动脑子想想么?
难道这世上会有人愿意自己作践自己?
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够早点消失,把阿顽换回来。他的存在,就像是命运的嘲笑,每当看到镜子里的脸,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要是眼睛真的瞎了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用看那张讨人厌的脸。哪怕是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就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如果没有人珍惜,他作不作践自己又有什么分别?阿苒每次提起她爹时,语气都是轻快的,那种沉浸在温馨记忆中的怀念,他不用看都能感觉得到。像她这种生活在阳光下的孩子,又如何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他与阿顽虽然一体双魂,但他才是真正的谢澜曦。阿顽的出现,是他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他能随时随地干预阿顽的举动,但阿顽却对他无能为力。他一直以为他才是高高在上俯视着别人的那个。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假象变得越来越真实,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在不知不觉中,他所熟悉的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回过神时,他们都围绕在阿顽的身边,赞美着他的秀逸风姿,喜爱着他的谦逊可亲……他知道,他们所喜爱的那个阿顽,并不是自己。
他这才着急起来,拼命的想要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存在。
可是已经太晚了。
当一向优雅高贵的母亲惊惧的尖叫着,将心爱的花瓶砸过来的那一刻,他心里最宝贵的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彻底的碎掉了。